五年級是幾年前來着？反正是五年級的暑假，老楊的病情加重，縣裡面的醫生說得來市裡，那是楊帆第一次來到市區。

老楊迷迷糊糊躺在病床上，楊帆在凳子上不安分地晃來晃去。

“帆帆，你去下面玩兒吧，藥水完了我自己按鈴。”

市裡就是好，他們老家那個醫院都沒有鈴按，楊帆得自己跑去找護士。

醫院對面是個商場，楊帆怕迷路，不敢去，呆呆地站在原地。

有幾個小孩兒在跑，看起來很開心，反正比看藥水一滴一滴落下來有趣。

“你别跑！”

“啊！”

楊帆被撞倒在地，“你沒吃飯啊，輕輕一撞就倒了。”

确實沒吃飯，還是一早吃的面條，肚子還真餓了。

一時想着，竟忘了要爬起來。

“你怎麼能這樣！” 小女孩的聲音有點尖。

楊帆的聲音是那種平和的，溫吞的，沒有攻擊性。她要是生氣吼一聲，或許就像是往人家身上潑溫水，不冷不熱，對方甚至想将就洗個澡。

聽到尖銳的聲音，楊帆的第一反應是，讨厭。

那些飛揚跋扈愛欺負同學的女生聲音都很尖，她不喜歡。

然後是羨慕。這些女生都是父母掌心的寶，敢張揚，所以尖銳。

闵書婷也是被捧在手心裡的寶，不過，她不欺負人。

楊帆被攙扶起來，闵書婷聲音嬌嬌的，“你沒事吧？”

楊帆搖搖頭，“謝謝”，她的聲音沉悶又無趣。

“你，過來道歉”，闵書婷食指指着那個男生，像個女王。

那男生似乎很怕她，扭扭捏捏過來給楊帆道了歉。

風波已平，楊帆看着闵書婷翹着小辮兒離開。

更深的緣分，是因為楊帆迷路了，明明記得大廳左拐出來的，回去坐電梯到的8樓卻沒有老楊。

沒有很想哭，隻是如果不早點找到老楊，可能還要繼續餓肚子。

“媽媽，下次我還要來接你下班。”

“好。”

母女和諧的景象讓她羨慕，闵書婷手中的小蛋糕更是讓她嘴饞。

“是你呀”，女孩松了媽媽的手，來到她面前。

“你沒吃飯呀？” 怎麼個個兒都說她沒吃飯，雖然确實是沒吃。

楊帆沒說話，闵書婷像一隻歡快的雀兒，又飛走了，不一會兒覓了食，又回來了。

隔着塑料袋，楊帆都聞到了小蛋糕的香氣。闵書婷把它們全部送給了她。

“你是來找我玩兒的嗎？”

“我迷路了”，楊帆輕輕歎一口氣。

闵書婷哈哈笑起來，“你真傻。”

後來在闵阿姨面前描述位置的時候更傻。

“妹妹，你家裡人是在住院部還是門診呢？”

“住院，老楊躺在病房裡的”，楊帆吃飽了，聲音稍微大了點，其實她也不懂什麼叫門診，反正之前老楊躺在床上，他們就說是住院。

“幾棟幾樓呢？” 闵阿姨真的好溫柔，楊帆一時呆了，搖搖頭。

“那他是哪裡不舒服呢？”

楊帆摸摸自己的肚子，“這裡，他還吐血，8樓。”

“應該是消化内科”，楊帆看到闵阿姨松了一口氣，“婷婷，你把她帶到隔壁8樓，就是你戴阿姨那裡。”

楊帆到病房的時候，老楊正睡着，她暗暗生氣，老楊不怕自己走丢嗎？自己還餓着肚子呢，雖然已經吃飽了。

一時又看到老楊臉色蒼白，眼睛青黑，睜眼都費勁，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了。

“謝謝你，你找得到路嗎？” 楊帆送闵書婷到電梯口。

“我熟得很，你從電梯到病房不會迷路吧，哈哈。”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楊帆小聲道别，“再見”，最後一條縫可以看到闵書婷藍色公主裙的裙角。

離别時站在原地很傻，但真的很舍不得啊。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燈光找到楊帆的額頭，鼻子，胸腔，再把她整個人照亮。

“我忘記按1樓了”，闵書婷食指蹭蹭鼻子。

“做朋友，好嗎？” 闵書婷大大的眼睛撲閃着，仿佛映襯着世界最邊緣的海。

楊帆捏着闵書婷遞給她的小紙條，上面寫着她的賬号。

楊帆輕輕歎一口氣，交朋友都要延期，她沒有手機，也沒有社交賬号。

上了初中，老楊淘來一個二手機，楊帆立馬找出那張紙條，填了好友申請。

好在她沒被忘記，她的朋友也在惦念她。

“楊帆，要到了嗎？” 闵書婷的聲音困倦，悠長。

就像當時通過好友申請後的那句“楊帆，是你嗎？” 穿過手機，直達楊帆的心底。

“還早呢，到了叫你。”

省會就是不一樣，陽城比懷澤大很多，高鐵站就有三個，南站是以前的火車站改建的，東站和北站後面才新建的。

楊帆她們到東站，這邊離體育館更近，住宿也方便。

闵書婷一下車又清醒了，又開始碎碎念模式。

“聽說東站附近哪個巷子裡的鹵味好吃，等下去找找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