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拿啊,老楊受傷了,是他應得的。”
一直以來,文麗最讨厭的就是楊帆這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在她看來,楊帆不在意她的偏心,不在意她的冷漠,都是裝的。
以前她甚至會在楊帆睡着之後去摸她的枕頭,看看她有沒有流淚。枕頭确實是濕的,不過是楊帆流的口水,也不知道夢裡什麼東西這麼好吃,還吧唧嘴。
文麗嫌棄地把口水擦到楊帆的被子上。
她努力平複,克制語氣,“楊帆,楊成東西也沒帶走,還在工地上的,你就看在楊成把名字讓給你的份上,去給老楊說說,不追究了……”
看得出來,老楊很在意楊帆,肯定會聽她的。
“倒也不是他讓給我的,我自己搶的。”
楊帆的每一句話,都可以把文麗氣得暴跳如雷。
楊帆還記得,楊成是春天生的,百花齊放,春風和煦,“我們弟弟就是會挑日子,春天坐月子都不難受。”
他才生下來,就有了被喜歡的理由。
“媽媽,弟弟叫什麼名字?”
“楊帆”,文麗滿眼的慈愛和期待,“揚帆起航,一帆風順。”
“我喜歡這個名字”,楊帆五歲了,愛咬指甲,都秃了還咬。
“所以呀,你也要喜歡弟弟。”
“我是說,我以後要叫這個名字”,其實如果弟弟叫“楊小龍”的話,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楊小鳳”這個名字。
文麗有點懵。
改名很複雜,楊帆卻樂此不疲,文麗不願意也隻能配合。
楊帆說了,“我太喜歡這個名字了,要是不改名,我怕我忍不住會打弟弟”,語氣裡都是天真,說出的話卻十分有威懾力。
從那以後,她就有了新名字,“楊帆”。
“你就配不上這個名字!” 文麗丢下這句話,氣憤地走了。
楊帆看着她的背影,多年前的那個雪天,她走得更從容些。
站了一會兒就準備回病房,這個點兒,這個地方,還有熟人,真的太巧了。
從張智予的眼神,大概是聽到了一些對話,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可憐或是别的什麼。
“你們怎麼在這?” 楊帆不糾結,走過去。
張智予的表情更難看了。
“他被魚刺卡了,剛取完”,許岚清解釋。
張智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呢?” 許岚清問道,看得出來張智予很想講話,估計是喉嚨有點疼,一直在控制自己。
“老楊受了點傷。”
許岚清和張智予又一起去看了老楊,想去買水果,楊帆堅決拒絕,說買東西就不讓去,兩人隻好作罷。
病房一切安置好,已經過了零點。
老楊想一起回家,楊帆不同意,讓他在醫院住一晚,等結果出來再說,雖然是外傷,也怕真的傷到腦部。
打車先送楊帆,淩晨的道路很順暢,沒多久就到了,楊帆在天橋旁邊下車。
許岚清也要跟着下來,楊帆連忙擺手,讓司機直接走。
退到路邊的那一刻,楊帆聽到許岚清的聲音,“這個名字也才剛剛能夠配得上你而已。”
楊帆笑起來,揮手和他們道别。
淩晨的巷子很冷清,那間茶室裡面有麻将磕在桌子上的聲音,大門關了,老闆娘應該已經睡下。
燒烤攤上沒人,白熾燈挂在杆上,燒烤架上偶爾有一縷白煙。
網吧的卷簾門拉下來,上半部分被遮住,隻能看到裡面有人影在動。
楊帆走得很快,她隻需要轉進朝家裡的那條路,就會安心許多。
有時候是怕什麼來什麼,剛走到中間,羅鵬遠和孫銘就走了過來,他們的名字是在通報的時候知道的。
楊帆把頭埋起來,裝作很專心地走路,隻需要再往前走一點點,她已經看到轉角的那塊水泥闆,踩上去會有一聲悶響,待會兒一定要踩邊緣,那樣沒聲音,楊帆心想。
她和他們擦肩而過,網吧肯定很難聞,楊帆聞到羅鵬遠身上的味道,煙味,還有一股用了好多好多年空調的那種味道,很悶。
周圍沒有别人,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對面走來的人身上,楊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同學,你是不是八中的”,孫銘突然開口搭話,“我之前好像見過你。”
羅鵬遠站定,往後退幾步,與楊帆平齊,楊帆本能地抗拒那股味道,把頭轉向一邊。
楊帆覺得他肯定是在審視自己,她不想擡頭和他對視,好一會兒,她看到羅鵬遠的鞋頭轉向她,頹靡的聲音,“好像是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