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祝接任閑雲觀掌門之位時,繼承的衣缽,除了法器虎頭骨杖和黑色骷髅面具之外,還有一把鵲踏紅雲聚骨扇。
白色虎頭骨杖,驅邪趨祟,若是能馴服其認主,可掃蕩一切魔妖。
與光潔的白色骨杖相對,聚骨扇扇面上,卻是密密麻麻書着各式祝舞,祭祀的、祈福的、祝禱的......
其中有一曲請神舞,卻集齊祭祀祝禱請願名,能除惡念破咒術,治愈複原世間任意損傷,實現宿主一切願望。
骨杖未認主,唯獨一曲請神舞,雲祝卻能跳得惟妙惟俏,頗得其法。
隻可惜了,她道行實在淺薄,法力也着實微弱不穩定,時靈時不靈,即使舞跳得再好,卻從未請來過神明之力。
但現下,要想破局,唯有背水一戰。
雲祝也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先是深入虎穴,尋到了對方最為薄弱之處,再以自身心血為祭,掐訣念咒,最後雙眸微閉,開始曼舞請神。
當霧障哔啵碎裂,當頭頂星光點點,當虎妖嚎啕怒吼,雲祝唇線微勾。
她知道,自己賭赢了一次。
然,最後的必殺技能不能成功,還有待商榷。
而且以她目前的狀況和能力,機會有且隻有一次,中途若是強行被打斷,她将立刻暴斃而亡。
“還請神明,再護眷雲祝一次吧。”
雲祝閉着眼睛,手執鵲踏雲,足點白骨杖,口中開始緩緩吟唱了起來。
她的聲音清淺若煙雨,飄飄渺渺,虛虛實實,分明是那麼捉摸不定,卻意外令人心緒安定。
山谷裡的喧嚣嘲哳漸漸退卻,一時間整個山谷,隻餘雲祝一人唱頌的聲音,婉轉而悠揚地在流動飄蕩。
片刻之後,一曲唱罷,萬籁俱靜。
靜谧了許久,最後卻無事發生。
雲祝清楚的聽見自己心髒劇烈的跳動聲,以及緩過氣後進入暴怒狀态的虎妖,從背後方向迅猛襲來的躁動。
——“雲祝,請不來神,舞不可跳,否則,視為亵渎。”
所以,心頭血祭得再多,也沒有用嗎?
指尖的血液還在不斷往外溢流,雲祝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她緩緩擡眸,眼睑微顫:“可是怎麼辦?我還是不想死......”
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意識也開始慢慢渙散,恍惚間,雲祝好似聽見有個聲音,在急切地呼喚着自己。
“小雲祝,快逃啊,你快逃啊!”
十分尖銳的童聲,是無臉伥鬼的聲音。
雲祝扭頭望去,縮得隻剩拇指大小的無臉伥鬼,不知何時又膨脹成了龐然大物狀,嚴嚴實實地擋住了猛虎面具的前路。
當然以它之力,也隻是螳臂當車,于事無補。
無臉伥鬼被虎妖撕咬扯碎,明明已經千瘡百孔,卻始終咬緊牙關死死地擋在雲祝的前面。
“找死!”
虎妖怒吼一聲,山谷顫顫,好似地震般左搖右晃。
無臉伥鬼被它突然爆發的強烈妖力震飛,正好撞在了雲祝腳下的虎頭骨杖上。
鮮血從指尖滑落,“啪嗒”一聲,滴在無臉伥鬼坑坑窪窪的糊臉上。
“小、雲祝......”
雲祝眼眶泛淚,彎腰扶住了它,“我——”
話沒說完,眼前乍然閃過一道刺眼的金光,白色骨杖緩緩氤氲起了紅光,一點一點包裹住了伥鬼的腦袋。
最後噗嗤一聲,骨杖上的虎頭骷髅順着縫隙,将無臉伥鬼給吸了進去。
“啊啊啊!小雲祝救我!”
雲祝杏眼圓瞪,伸手握住了杖柄,想從骷髅縫裡将伥鬼給摳出來,然而一雙手将白色骨杖給抓得血紅,也無濟于事。
就在這時,自天邊傳來了低沉而緩慢的鼓聲。
“咚!”
“咚!”
“咚!”
鼓響三聲,是神舞伊始的信号。
神明應答了。
鼓聲餘韻悠長,山谷裡回聲蕩漾,好似憐憫般道:凡人啊,那便起舞吧。
雲祝渾身一顫,顧不得無臉伥鬼,迅速飛身一掃,手中快速捏決,攘開撲到近前的猛虎面具和它卷起的霧障,忍着肩膀骨頭被撕裂的痛楚,旋身抓起骨杖,順着頭頂的縫隙,一躍而起,沖破了阻礙,躍向了附近的一處山腳下。
接連失利的猛虎面具怒不可遏,卻礙于恒川水就在近前,不敢太過放肆,隻得強忍怒氣,全速前進,瘋狂襲向雲祝。
轉身卻不見雲祝的影蹤。
“咚!”
又一聲擂鼓聲,原本空無一人的巍峨險峻的連綿青山腳下,乍然浮現雲祝的身影。
雲祝面朝高山,左手輕執鵲踏紅雲聚骨扇,右手執半米虎頭骨杖,輕輕地對着地面一點。
沉悶的鼓點随之奏響。
“咚!”
聞聲,雲祝足尖一翹,鵲扇半遮面,踩着鼓點節奏,開始翩翩起舞。
鼓聲如鐘,起先悠揚而有力,仿佛時光在流轉;繼而逐漸雄渾沉響,慢慢急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