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塵不起身,隻說:“貴妃擡舉奴才了。”
蕭貴妃又哼了一聲。
“賈公公。”是琅妃的聲音。
綠竹扶着琅妃走過來,琅妃行禮:“蕭貴妃。”
蕭貴妃道:“琅妃妹妹倒是會挑,這麼多人裡挑了個如此眉清目秀的。”
琅妃偏愛素色,裙身沒有多餘的裝飾,隻在綢緞表面隐隐綽綽地織出蝴蝶暗紋。
豔麗的牡丹,淡雅的百合,内廷的娘娘們是另一種禦花園,各式各樣一應俱全。
賈塵說:“能進宮伺候娘娘是奴才的福氣。”
蕭貴妃翻了個白眼,對琅妃說:“伶牙俐齒的很會說話呢。”
琅妃面無表情:“賈公公進宮時間短,很多規矩還在學。”
“那妹妹得好好教啊,别勾引了哪家的宮女,太監宮女對食兒可是死罪。”
說完了話,蕭貴妃揮揮手帕。
“起轎!”裘山仁喊道,幾人簇擁着蕭貴妃走了。
待他們走遠,綠竹氣得說:“就那麼幾步,也得坐轎子,等哪一天擡轎子的太監腳滑……”
“綠竹。”
琅妃不讓她繼續,這邊賈塵還在地上跪着,又說:“賈公公起來吧。”
“閑月閣可是有點遠,”賈塵說,“奴才也去喊個轎子。”
“咱們娘娘不坐轎子!說溜溜達達的好玩。”綠竹挽住了琅妃。
“走吧!賈公公!”
一路上都是綠竹在叽叽喳喳地說話,琅妃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總是低着頭,好像在找東西。
想起昨天晚上的紙卷,賈塵心生懷疑。
“貴妃好大的氣性,”他開口道。
綠竹像一直在等着别人問似得,忙不疊開口:“誰知道呢!東陽宮挑了些人,像要了她的命一樣……”
東陽宮是太子的居所。
“東陽宮挑人?挑什麼人?”
“女人啊!要不呢?”
“哦!我知道了!”綠竹又說,“肯定是給皇上選的女人,畢竟咱們内廷也好久沒有進新人了,要不她怎麼生這麼大氣……”
根本不可能,皇上追求長生,早就斷了這些事兒了。現在又病了,正是展現孝心的時候,太子卻大張旗鼓地要侍妾,實在反常。
今晚還是要去東陽宮打探一番。
賈塵又和綠竹聊了一會兒,琅妃隻是低頭看地面。
子時剛過,賈塵放了信鴿(秘衛府特供全黑的鴿子),挑了個房檐,找好角度,坐在上面。
不出意外的話……
門開了,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來。
掌事太監黃公公說過了,琅妃不喜歡下人守着,所以那些人也樂得清閑,到了就寝的時間去就歇息了,除非有大動靜,進出閑月閣不是大問題。
這人丫鬟打扮,低頭快步走出了閑月閣。
賈塵微笑,悄悄翻身上了房頂,俯視視角看得更清楚。
她在地上走,賈塵靈巧地在牆間跳躍。
為了躲避巡視的侍衛,還特意挑得小路走,賈塵差點兒從牆上掉下去,踢了一顆小石子。
女人很警覺,馬上回頭看。
方向是蕭貴妃的瑤光殿。
進入了禦花園,牆上無路了,賈塵隻得下去,跟在女人後面。
“誰?”
一個聲音響起,是侍衛。
女人順勢躲到樹叢裡。
“大膽狗賊!竟敢擅闖禦花園!速速現身!”
唰的一聲,侍衛拔刀了。
燈籠的光亮照過來,聽腳步是離女人藏身的樹叢越來越近……
賈塵歎口氣。
“慢。”
他大步走上前,擋在了樹叢前面。
侍衛提起燈籠,照賈塵的臉。
“來者何人!你可知深夜在大皇宮閑逛是死……”
賈塵不言語,輕輕一抖袖子,甩出手掌大小的小刀,刀柄鑲了一顆綠寶石。
他一把抓住侍衛的領子。
手起刀落。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綠寶石反射出的一道光伴着鮮血滑過黑夜。
喉嚨已被割開,緩緩地倒下。
賈塵收回小刀,拾起掉落的燈籠,轉身。
樹叢上也濺了血。
他吹熄燈籠,禦花園又回歸一片黑暗。
四下安靜得隻有蛐蛐的叫聲,還有人的呼吸聲。
賈塵又等了一會兒,樹叢後面的人絲毫沒有出來的意思,他隻好開口。
“夜深了,我們就不要拘于禮數了,出來吧。”他頓了頓。
“琅妃娘娘。”
女人慢慢從樹叢裡出來。
随手紮起的發髻,不知道從哪裡偷來的粗布衣衫,不合腳的布鞋,絲毫沒有減弱她的美麗,和她的名字一樣。
一塊美玉。
琅妃咬緊下唇:“你想幹嘛?”
賈塵笑:“這話應該我問娘娘吧。”
“你殺了人!本宮現在就去禀告皇上!”
“娘娘深夜出行,奴才不放心跟在後面暗中保護,突然有侍衛要輕薄娘娘,奴才護主心切,誤殺了人,相信皇上會體恤的。”
琅妃冷笑:“你覺得皇上不信本宮反而相信一個太監?”
“不敢。娘娘身份尊貴,一言九鼎……”
“可惜皇上現在病着,内廷事由多半由是皇後和蕭貴妃處理……”
他觀察琅妃的表情,繼續道:“就是不知道皇後和蕭貴妃會信多少了。”
“你威脅本宮?”
“娘娘言重了,”賈塵說,“奴才怎麼敢?”
說完了話,他大踏一步,兩個人離好近,琅妃擡頭。
賈塵眼裡已經沒有了白天的恭敬,瞳孔比黑夜更黑。
琅妃突然有點害怕。
“娘娘,”賈塵的聲音沒有什麼感情。
“你到底在找什麼?”
他拿出前一天截獲的紙卷。
上面的字明顯是用特殊墨水寫就,需要火烤才能顯現。
何以緻契闊。
“這是繁欽的《定情詩》,何以緻契闊?繞腕雙跳脫。”
“跳脫跳脫……”賈塵抓過琅妃的手腕,那裡空空如也。
“早聽說娘娘不喜金的銀的,太俗氣,可是再喜歡素淨這也不像話啊。”
稍一用力,琅妃吃痛,“哎喲”一聲。
賈塵不為所動。
“娘娘,莫不是在找镯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