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調取了腫瘤科的記錄,在上個月的二十九号下午,你請假了。直到淩晨你才回來,那段時間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我……”唐愛蓮低頭遲疑了一會,擡起頭道,“我回家了……”
光線略微不足的審問室裡,氣氛凝重而略顯壓抑。
唐愛蓮坐在冰冷的審訊椅上,身體微微顫抖,眼神之中滿是惶恐不安,她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小聲補充了一句:“我準備去見郭木春,但是我沒有殺他……”
程笑衣擡頭,看向面前的女人:“你回去都做了什麼?請你詳細說一下整個過程和當時的情況。”
唐愛蓮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上個月二十八号,晚上的時候,紅姐找我聊過一次,她當時說……郭木春這樣來醫院裡鬧事很危險,有可能會讓别人知道我們在這裡。她讓我回家找郭木春談談這件事。”
“我當時……我當時害怕極了,我哭着求紅姐,我不敢去見郭木春,那個男人見到我可能會把我打死的。”
唐愛蓮的聲音發顫,繼續講述當然的情況。
“我求紅姐給我換個地方,我什麼都願意做。可是紅姐還是讓我回家去,她說……這是我的家事,應該自己去處理好。不能給其他人帶來危險。”
“我不去,她就威脅我說她會和郭木春直接聊,把我交出去。如果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最好自己去主動找他,和他好好談談。紅姐答應我,如果我處理好了,還能回來繼續在醫院裡做護工。”
說到這裡,唐愛蓮低下了頭,像是一隻受傷的小鳥,收攏起了自己的翅膀。
“然後呢?”程笑衣追問。
唐愛蓮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二十九号下午的時候,我請假出了醫院,我想到要面對郭木春,還是覺得很害怕,後來我去超市裡買了一把水果刀防身,到了離家不遠處。我一直猶豫着,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我又去小超市買了點吃的,然後我就看到了架子上的酒……”
“我平時是不喝酒的,郭木春喝,他喝了以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我過去很恨這個東西,但是當時,我想也許我喝上一點,就有膽子面對他了。”
“我買了一瓶二鍋頭,一斤的那種,一口氣喝了半瓶,我的頭暈暈沉沉的,确實膽子大了不少。那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樓下的人也不多,我看房間裡的燈還亮着,就鼓起勇氣上了樓。用我的鑰匙打開了門。他一直沒有換鎖。”
審訊室裡,唐愛蓮的呼吸漸漸加速,手指也逐漸攥緊,發出輕微的關節響,她的講述忽然停在了這裡。
程笑衣微微皺眉,繼續問她:“進屋後呢,發生了什麼?你見到他了嗎?”
唐愛蓮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說不清是開心還是迷茫,亦或在其中有些什麼别的複雜感情。
女人的嘴唇顫抖着:“我看到……我看到郭木春躺在了客廳的地上,他在抽搐着,口吐白沫……他讓我救他……”
随後她的身體輕微一抖,像是從可怕的幻象裡掙紮了出來,回到了現實之中:“我……我當時吓壞了,以為是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覺,我吓得蜷縮在沙發上,我怕他打我,也怕他碰到我,我一動也不敢動。”
“後來我的酒勁兒上來了,頭暈得厲害,我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可能睡着了,也可能沒有。”
“等我再次清醒,發現他躺在地上,已經不動了,我吓了一跳,到他的鼻子底下摸了摸。他沒氣了,人都開始涼了,硬了。”
“我想,也許是他心髒病發作了,也許是因為他吃了藥又喝了酒。我很害怕,但是又覺得他這樣是活該,死有餘辜。”
“我當時的想法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回來過,我看到桌子上擺着他的杯子,就把杯子洗了,又把客廳裡的地拖了,小心地把我碰過的地方都擦了一遍,然後我用布子墊着關了燈,鎖了門出去……”
“後來我趁夜打車回了醫院,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說到這裡,她的頭低了下來,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祈求大人們的原諒:“我心裡一直很害怕,我因為見死不救這件事很後悔,可是當時即便我打電話救他,他也活不下來。可能救護車沒來,他就已經死了。如果因為這些要判刑,那我都認。”
說到這裡,唐愛蓮哭了,她用手胡亂擦着臉上的淚,聲音中帶着無助:“但是你們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他。我做不出來殺人這種事。如果我要殺他,那我可能早就動手了,沒必要自己躲出去受罪。”
觀察室裡的賀臨皺眉聽着。
屍檢結果顯示,郭木春是中毒而亡,這是明顯的謀殺。
他從情感上不希望眼前的女人是兇手,但是作為一名刑警,他必須理性地處理每個案件,辨别出案子的兇手。
這些目前隻是唐愛蓮的一面之詞,也許她在說謊;也許她當時喝了酒,趁着醉意毒殺了郭木春,但是忘記了行兇過程;也許兇手另有其人;也許事情還有其他的真相。
不過,這些證詞之中有一些信息是能夠确定的,第一,當晚唐愛蓮确實回過家,出現在第一案發現場;第二,不止一批人當晚去了郭木春的家裡,破壞過現場,打掃過客廳的地面,所以那裡才會異常幹淨。
賀臨想到這裡長歎了一聲。
看來,這個案件背後的真相比他們想象之中還要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