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是什麼花?”
“晚桂。”
伴随絲絲縷縷的甜香,來自雪國的年輕人走入暮色。
換下帶血衣物,達達利亞任由比格帶路,七拐八繞走進弄堂,一時間濃厚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小吃店的蒸籠騰起雪白的霧氣,雜貨店門口挂着新到的醬鴨醬肉,老人帶着孩子飯後散步消食,一路行來鄰居的招呼此起彼伏,受曆史因素影響,軟糯的吳語口音帶着明顯的文讀特征及兒尾詞綴,剛柔并濟,曆久彌新。
用餘弦的話來說,這裡是“江南”。
達達利亞咽下口中熱騰騰的炸油墩,蘿蔔絲和雪菜作為内餡,被面糊包裹着在熱油中激發出香氣和鮮味,滋味确實不錯,腳邊的比格更是叫得喉嚨都冒煙了。
“這也不能給它嘗一口嗎?”
“不行,會拉肚子。”
英俊高挑的異國青年搭配滿地打滾的比格,哪怕在弄堂裡也是鶴立雞群的醒目存在,來往路人對上冰天雪地的凜冽鋒銳,難免為之短暫失神,下意識地駐足停留。
餘弦依舊帶着口罩貼牆當背景闆,直到蘇牧用前爪默默扒拉他的褲腿。
“中途丢下夥伴可不是好習慣。”達達利亞單手夾着比格從人堆裡輕輕松松地擠出來,三步兩步就趕上了,“你們準備幹什麼?”
“沒什麼,繼續遛狗。”
蘇牧很輕地叫了一聲附和。
“那還等什麼?走吧。”
達達利亞快步越過餘弦,又回頭笑着催促,那雙清澈湛藍的眼睛在燈光下極為耀眼,就像是極北的冰川,美麗外表下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巨大風險。
“說起來,你們這邊治安很不錯啊,晚上居然還有那麼多人在外面停留,也不擔心會遇上危險。說明你們的統治機構在本地具有壓倒性的實力——他們接受比武切磋嗎?”
“……我們盡量别添亂,好嗎?”
達達利亞不知道被什麼取悅了,笑了半天才停下來:“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他們?”
“你不會從中得到任何旗鼓相當的戰鬥樂趣。”
笃定的口吻讓達達利亞收起笑容,他也不是沒考慮過單獨行動,可隻要走出餘弦身邊超過一定距離,異鄉的語言和文字就不再為他所理解,被無形規則困住、受制于人的感覺可不好受。
“這不公平,餘弦先生。你對我有一定了解,但我卻對你、對這個世界都知之甚少,我們為什麼不能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呢?”
“談過了,暫時沒必要繼續。”
“真是過分驕傲的回答啊,你的依仗究竟是什麼?”
餘弦垂下眼睛,波瀾不驚地面對年輕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大概是因為我沒有可以被你當做把柄脅迫的地方。”
即使以性命相迫也不行。
愚人衆末席停下腳步,仔細、慎重地審視着眼前的神秘青年,目光就像一柄銳利的刀,而執刀的人正在内心冷酷地計算着角度和力道,該怎樣才能從這團無比柔軟的血肉裡,從這副無比脆弱的骨骼裡,準确無誤地揪出關鍵,挖掘出那個令人心神激蕩的大秘密呢——
達達利亞若有所思地拎起比格:“……狗也不行?”
“替它的主人回答——恭喜,它已經是你的狗了。”
比格高興地吠了幾聲。
遛狗完畢,除了美食一無所獲的達達利亞跟着餘弦回到住所,在黃金屋激戰中留下的傷口不可避免地為他帶來疲憊和痛楚,出于體貼傷員,餘弦把卧室讓了出來,自己則在書房搭了張折疊床湊合。
達達利亞強撐着,拒絕了好心提供的止痛藥。等書房的燈滅了,聽見對方平靜入睡的呼吸聲後才慢慢躺下,被陽光烘得蓬松的被褥溫柔地包裹住軀體,他居然從中隐約體會到了關懷之意。
“……可惡,被當做孩子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