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是萬象起始的好日子.
寒冬已盡,早春生發,但也就是這一天,餘弦發現更新後的遊戲再也無法進入。嘗試過卸載重裝、切換手機端、聯系客服一系列手段都毫無所獲後,他看着往複循環的登錄畫面陷入沉思。
又是超出此間常理的無形規則,而他唯有接受和等待。
這一等就到了除夕。
與平常任何一天相差無幾,餘弦打開冰箱,拿出吐司、牛奶和雞蛋開始制作早餐。咖啡機一陣響動,焦香充盈廚房,窗外響起若有似無的爆竹聲,這幾年城區對燃放煙花爆竹管控極為嚴格,也不知道哪家小朋友敢頂風作案。
吃早飯的間隙,聊天軟件有一搭沒一搭地刷過消息。
醫生要守到下午五點才交班回家,正在瘋狂吐槽不遵醫囑的奇葩病号;夏天帶着狗子在老家農村撒歡,比格滾進水田,發來的照片不忍卒看;風老哥陪家人去了鄰國度假,正在倒時差,還沒刷新消息。
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年前不約而同發來邀請,但朋友和家人終究不一樣,在一年中最重要的團聚之日,他不能貿然進入、打擾朋友們幸福的家庭生活。吃完并收拾好餐具,餘弦坐在沙發上切換了一輪電視頻道,最終還是百無聊賴,起身去書房開啟主機。
天空蔚藍如洗,道路無限向遠方延展,在路的盡頭,石質拱門靜靜等待異界之人造訪。
恍惚間,他的指尖觸及門扉。
上一秒還在溫暖安靜的書房,下一秒眼前景色變幻,人卻維持着手端馬克杯的姿勢來到廢墟内部,風聲凜冽如刀,餘弦在辨認出所處位置後,忽然分不清湧上心頭的是何等複雜的情感。
他曾在這個與故鄉截然不同的世界裡,斷斷續續蹉跎近兩百年。
完成被強制刻印在腦海中的神秘目标後,本以為……終生都不會有再履此地的機會。
沉默半響,理智終究占了上風,餘弦沿着熟悉又陌生的階梯走向高處。
【假如有人拔掉你的舌頭,你依舊可以用眼睛歌唱。】
【假如有人刺瞎你的雙眼,你依舊可以用耳朵張望。】
腳下的石磚地面已有青草蔓生,破敗凋敝,後世之人僅能通過詩歌來想象,宏偉的高塔如錐心長矛般指向天空,又如巍峨巨人般投下陰影,烈風睥睨王座下直不起身的子民,将苦難視作對王的敬愛與順從。
某位少年、精靈、射手、騎士與紅發的流浪戰士揮舞旗幟,攀上高塔,為了自由直面神威。無法登上高塔的民衆伴随琴聲,吟唱祝酒與踐行之歌,歌聲愈唱愈響,如風之花般怒放,漸漸開滿狂岚肆虐的城市。
【但是,假如誰人膽敢奪走你歌唱、你張望的自由。】
【那就——絕對絕對不能容赦!】
恢弘的塔尖仍維持基本結構,王座在時光侵蝕中隻餘下風化的底基,新神與風龍吹散風雪劈開山峰,蒙德人的祖先走出舊都,在充滿希望和自由的原野上開始了新生活。烈風直至最後也無法理解,渺小的蝼蟻為何生出僭念,賦予信任的祭司又為何反戈一擊。
“因為人無法永遠躬身屈膝。”褪下祭司白袍的青年把馬克杯放在神座前,奉上遲來的回答,“阿拉比卡咖啡豆,泵壓式半自動咖啡機,還有我的手藝……人們用智慧與雙手制作的飲品,希望你會喜歡。”
“烈風之王,疊卡拉庇安。”
高塔頂端景色開闊,黛青的峰巒環繞谷地,無處不在的微風穿過鬓發,帶來若隐若現的音律,也帶來輕快靈動的步伐。
餘弦沒回頭,隻是出神地望向遠方。
佩着西塞利亞花的詩人從風中行來,陪他一起遠眺:“在想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過來]。”青年站在廢墟裡,手指點了點太陽穴,“這裡被留下一條信息……最多六天,不會打擾太久。”
“怎麼能說是打擾。”溫迪笑着搖頭,又向他招手,“走吧,去天使的饋贈,這回我請客。希望迪盧克老爺能高擡貴手,讓我們嘗嘗今年的新酒。”
思及泰蘭德的血脈後代,餘弦頗為意動,但再三考慮後還是謝絕了邀請。
“你和鐘離先生應該都猜到了,我在這個世界曾數度迎來死亡與新生……最後一次坎瑞亞,[深淵]傾覆了王國和文明,那時的我并非純血坎瑞亞人,受白鹄騎士團庇護躲過第一波滅頂之災,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