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早飯的時候，我坐在傑森的對面，聽他給我講獨裁者的定義，以及我為什麼不是獨裁者，還給我找了機器人的照片，證明我不是機器人。他講得很慢，也講了很多遍。他真好，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再也不會有人比他更好了——即使過去幾十年、幾百年，他都會是最好的人。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我猶豫着，對他說，“最重要的那個問題：你為什麼不是一個好人呢？”

“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很難一次性說明白。”傑森旋轉着眼前的玻璃杯，“這樣吧，我給你舉一個例子。假設有這麼一個人，他想要打擊這所城市的罪犯，但是他認為蝙蝠俠的做法是錯的，那樣的做法無法根除罪惡，所以他開始殺人，把那些無可救藥的人都殺掉。有一天，他抓到了一個販賣毒品的人，那個人很壞，他家暴自己的妻子，認為自己的孩子是一個累贅，所以那個人把毒販殺了。可是當他找到毒販的孩子的時候，孩子正在雨中尋找他的父親。那麼，你覺得他還是一個好人嗎？”

我在思考。我很笨，我想東西的速度也很慢，我在想，孩子如果知道了真相會怎麼樣呢？毒販知道他的孩子這麼愛他，他也會因此愛上他的孩子嗎？那個毒販，他會怎麼想呢？他會産生“自責”的情緒嗎？我一個一個地慢慢想過去，還是想不出來答案，一個都不行。我果然好笨。

傑森伸手，揉亂了我的頭發：“你在想什麼？”

“我很笨。”我沮喪地說，“我想不出來那個問題的答案。”傑森看上去很在乎這件事，可是我沒有辦法讓他感受好一點，我實在是太笨了。

“你不笨，你隻是太小了，”傑森耐心地向我解釋，“還有很多事情你現在還沒有辦法理解，所以才會顯得你很笨，等到以後你就都會明白了。是我的問題在為難你。”

“那我什麼時候能夠學會能用來回答你的問題的東西呢？”我盯着傑森，“我想要回答你的問題，我不想要你這麼難過，你剛剛看上去很傷心的樣子。”

“或許要等到十多年以後了。”傑森估計了一下時間，說，“那個時候你應該早就把這件事忘了。不，現在就把它忘掉吧，想這些東西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的。”

“為什麼呢？”我不理解傑森的想法，“你明明很在乎這個。我不會忘記這個的，我會記着的，我會學到需要回答這個問題的東西以後來回答你的。”

傑森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把盛放着熱狗的盤子往我面前推了推：“你想要吃一點早飯嗎？”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固執地追問，“為什麼呢？因為那個人是你嗎？”

傑森安靜地看着我，盤子推過來與桌面互相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對不起。”我小聲地捏着衣角說，“對不起。我隻是，我隻是——”

“不，這并不怪你，你并不了解具體的情況。”

我隻是不想看到你很難過而已。我不想要你自責，我也不想要你難過，你是全世界最好、最棒的人了，你應該永遠幸福和開心才對呀。你要怎麼樣才能夠開心起來呢？

“薇斯佩拉。”傑森叫我的名字，我所以擡起頭來看他。

他的眼睛很漂亮，是少見的藍綠色，亮閃閃的，就像寶石一樣，如果我是一個仙女就好了，我會讓這雙眼睛每天都在笑，我也會變出好多好多和他眼睛顔色一樣的寶石，全部送給他。他會喜歡寶石嗎？

“不要自責，”他半蹲在我的面前，仰頭看我，溫暖的手替我把頭發理順，“你瞧，我沒有因為你的話受傷，不是嗎？笑一笑吧，小孩應該多笑才對。”

“可是我說的話讓你感受到痛了。”我用食指指向他的心髒，“昨天你給我看照片的時候，我的這裡就很痛很痛，比受傷還要痛，你應該也一樣。那種感覺非常難受，我不想你也有。你應該天天開心呀。”

傑森對我露出一個笑容：“沒有，你沒有傷害到我，我也沒有感覺到痛。”

“真的嗎？”我不相信他，“可是我覺得你很難過，這裡很痛。”

“早就不痛了。”傑森搖着頭說，輕輕拍着我的頭頂，“我早就不痛了，薇斯佩拉，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