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兩隻麻雀并駕齊驅,啄木鳥同時也開始猛啄。在外界的幹擾下,戰線又被迫拉長。本來如果沒有意外,他們現在已經到樹洞口了。
年瑜最初的計劃裡沒有“處理緊急事件”這一項。
現在他腿已經軟得不行了,要不是手還抓着,整個人都會往後倒。自己的腸胃也跟着啄木鳥的頻率翻天倒海,内髒都要吐出來,心一直往後退,快要退出背脊。
臧洋如履平地般迅速蹦到他旁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肘。
“走。”他沉聲道。
年瑜的額頭抵着樹皮疙瘩:“走不動... ”他微微側眼,臧洋發現他的瞳孔已經渙散失焦了。
“你走吧,别抓着我了... ”年瑜用如同死屍的指尖去撥臧洋的手。
臧洋如果一直抓着他,那就相當于廢了一條臂,自己也爬不上去。
“那你?”
“出副本。”
臧洋緊蹙的眉頭被掩蓋在護目鏡的框下,但他能看清年瑜的眼睛寫滿難受。
年瑜不想克服恐高嗎?不,但選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克服,簡直太亂來了。
他已經足夠勇敢,沒必要把人逼到絕望。
臧洋最終還是松開手,年瑜脫力往下墜。
失重感讓心髒從後背位移到前胸,感覺都快從肋骨的縫隙中鑽出去。年瑜閉着眼,在明亮的陽光下等待血條清空。
死到臨頭,他居然徹底放松了。
等會出去要做什麼呢?年瑜安然閉眼,又計劃起來。
不知道等他們從魔法森林出來後能獲得什麼材料,再去主城的小攤販那裡買些,然後可以去鍛造店升級裝備,準備繪夢遊樂場的副本。
還得捎上臧洋。
重力的吸附變強,他有預感自己将要落地。慶幸現在換世之境的更新尚在1.0版本,不然摔死的一瞬會有骨頭變成粉末的痛感。
當光感從暗橘紅色調變成徹徹底底的漆黑,年瑜後背的肩胛骨率先接觸到一個類消防氣囊的東西時,失重感霎時消失。
年瑜睜眼。
他落地了,但沒死。
周圍的地面不是平的,向中心凹陷,而他正躺在裡面,隐隐有細溝夾住了他的衣服。
像有人掀開了鍋蓋——視野又一片敞亮。年瑜看見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細紋,而夾着他衣服的也不是什麼溝,是一條最寬粗的紋路。
他随着這片“地”一起上升,與一雙比麻雀還大好幾倍的黑色瞳仁對視。在這黑色瞳仁的照映下,他能看清自己彩色的身影。
“爸爸,”年瑜對面的嘴唇一張一合,氣流呼得他頭發都往後奔,“我不小心按到了什麼。”
托着他的是一個小男孩,細直的睫毛撲朔着,眼睛已經能看出柳葉的形狀。
“沒關系。”另一個穿着科研白褂的男人走了過來,輕撫了一下小男孩的頭頂。
年瑜剛緩好沒多久的胃又開始折騰起來,他直接手撐着男孩柔軟的掌心肉,開始幹嘔,可是什麼都吐不出來。
不為别的,隻因為他發現這個走過來的男人面孔和他有八成的相似,并且站在他面前一比對,他又能看出男人的臉完全是小男孩長開後的樣子。
“爸爸,我接住了一隻從樹上摔下來的螞蟻。”
“不是螞蟻,”男人溫柔地微笑道,“他是你哥哥,或許。”
小男孩懵懵懂懂的:“哥哥?我是精靈王,那精靈王的哥哥是什麼?”
年瑜難受地大口大口喘氣,聽到這裡後艱難地擡起頭。
精靈王?他怎麼可能是精靈王?年瑜雖然還沒刷過魔法森林的副本,但用腳想都能知道精靈王不長這樣。
精靈王怎麼可能會是人類?
男人似乎是覺得光線太昏暗,手往旁邊一撐打開了房間裡的燈。年瑜這才意識到他們三個人處在一個像是實驗室的地方。
男人的身後,有個兩米高的長圓柱型培養艙。裡面沒有裝液體,是透明的,但内壁隐隐結着冰霜。
年瑜直接忽略了男人和小男孩的談話,爬到男孩的手掌邊緣。
“不要掉下去啦!”男孩驚道,将自己的手翻轉,側面朝上。年瑜好像站在一個會旋轉的機械齒輪上,好不容易穩住身型站起,在看清培養皿中的東西後又跪了下去。
——培養艙裡是一具人身,閉着眼,面相俊美,散着的長發和睫毛都是銀白色的。
“好了,将哥哥送回去吧。”男人笑着哄孩子,又轉過頭,對年瑜說:“真不好意思,孩子按錯了,讓你到這兒。編号11070402,我們會再見的,也許。”
說完,他的手指如彈鋼琴般熟練地敲了一串字符。
年瑜沒了意識,再醒來時,衣服濕哒哒地貼在身上,劉海的末梢也不停滴水。
他躺在魔法森林裡的瀑布池旁,血條與攀岩時比起來毫無變化。
格泉的私信“滴”個不停,消息轟炸他:“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