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見狀眼裡浮現出些疼惜,他們在約在兩年前聽過白元修講蕭青的事,前幾天又接到飛鴿傳書,再加上那上門拜訪之人說的話......
白母心裡歎了口氣。
白家書香門第,理論上該和門當戶對的人家結為連理,誕下子嗣、延續香火。
哪怕白元修隻是家中幺子、不必為家裡做出什麼貢獻,但在這老一輩的觀念裡,白元修也是該好好娶妻生子的人。
所以當時白元修告訴他們,自己喜歡的是一個男子的時候,那身為父親的白書達直接就摔了杯子。
白母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她心裡自然也是不舒服的,尤其是白元修那副認定了的樣子,更是讓她有些氣憤。
明明小時候那麼乖的孩子,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這做父母的當然是偏心,免不了就把事情給怪到别人的身上,甚至還開始數落那所謂的江湖烏七八糟,江湖裡的人也沒一個好的。
家裡第一個為白元修說話的是他的二哥,這成天與詩詞畫作作伴的人多半是和常人理念不太一樣,這白家次子對弟弟從來都隻有一個願望。
當時面對着怒發沖冠的父親,這位平日看起來行事奇怪的次子隻說了一句話。
他說:“元修本活不過兩歲的,現在他能活着,我隻要他能快快樂樂的。”
于是白家人瞬間就想起了那年的夏天,酷暑之中,牙牙學語的孩童上一刻還邁着小短腿想朝他們跑過來,可下一秒卻忽然倒了下去、昏迷不醒。
官場失利的家主白書達連緩沖的時間都沒有,隻生生熬白了發鬓,白家夫人也熬病了身子,甚至連其他兩個兒子也瘦了好幾圈。
那年的夏天可太苦了,苦到他們誰也不敢去細細回憶。
還好後來他們遷走的途中遇上了個行醫的老道,那老道隻說白元修命數輕,小時候得當成女孩兒來養。
也不知道是那換了個地方後風水好了,還是那老道的方法起了作用,白元修之後的日子裡倒是再也沒生什麼大病,甚至還變得越來越頑劣調皮,根本管不了。
可對于白家人來說,白元修能順順利利長大已經是要拜神拜佛來感謝的事,隻是時間久了,他們都刻意地去忘了。
白母這會兒看着蕭青那怅然若失的樣子,心就一下子揪了起來。
她拉過蕭青的手,輕輕在那寒涼的手背上拍了拍:“咱們是一家人了,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想問就直接問,想說什麼就痛痛快快地說,要是元修欺負你,我也能你撐腰。”
一旁的白家長子和次子對視一眼,故作玩笑地接話:“......但是打起來就不行了啊,他才學了三兩招那會兒我就不是他對手了。”
那洗幹淨墨漬後看上去仙風道骨的青年擺擺手:“大哥還好,我不行,我從小就打不過元修。”
蕭青根本沒想到白元修的家人會對他說這樣的話,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握住面前婦人的手,露出一個真切的、充滿暖意的笑:“嗯!”
應完以後,他又趕緊解釋起來:“但是元修不會欺負我的,他對我很好,很好很好。”
他表情認真,臉上漫上了一層淺淺的紅意,讓白家母子看得一陣心軟。
幾人就斷斷續續地說着白元修小時候的事,期間蕭青也會挑着一些最近幾年發生的事情和那母子三人分享。
直到太陽西落,蕭青才意識到平常幾日都不會說一句話的自己、居然也會有談天說笑到口幹的這一天。
晚飯時,蕭青接着不斷夾到他碗裡的菜,隻覺得今天一整天都暈暈乎乎的,仿佛掉進了存放蜜糖的罐子一樣,讓他忘記了一開始那關于要如何表現來讨好白家人的計劃。
一直默不作聲的白書達暗戳戳地把碗朝自家夫人那兒推了推。
白母有些懵:“做什麼?”
白書達闆着臉:“幫我夾點兒菜。”
白母剛想說話,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把白書達的碗拿走了。
白元修笑嘻嘻地盛了滿滿一碗菜,朝娘親道:“爹手抖。”
一句話讓原本安靜的飯桌上瞬間熱鬧起來,白家大哥抽空問了一句:“這次回來還走嗎?”
白元修點點頭:“嗯,過兩天就走。”
聽到這話的白書達動作一頓,重重地哼了一聲,拿勺子舀着碗裡的肉丸,再也不看白元修一眼了。
白元修試圖讨好,但卻一點兒回應都沒得到。
白元修朝母親和兩個哥哥聳聳肩,不管了。
五天後,白書達看着那擡進屋子的一整箱珍貴古籍的抄錄本,拿了一本随手翻翻,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後動作一滞,但又放回去、偏過頭滿不在乎道:“也就那樣吧。”
在旁邊蹲了半天的白家次子眼睛一亮:“嘿嘿,那我全搬我房裡去。”
白書達立刻暴怒:“你敢!這是給我的!”
兩個兒子看着這口不對心的父親,彼此對視後,卻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那一絲憂慮和悲傷。
幾百裡外,剛剛踏入雲華山的白元修猛地打了個噴嚏,對上蕭青那擔心的眼神後正準備說自己沒事,結果就聽見一聲巨響響徹了整個雲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