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動了動,似乎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段昀挪開手指,調整了姿勢,讓裴玉側坐在大腿上,與他耳鬓厮磨:“你想說什麼?”
裴玉眼底映出斑斓絢麗的輝光,瞳孔微微閃動,似光照琉璃,碎冰撞水。
“溯光……”
他望着天空散落的焰火,神情仿佛墜入幻夢,呓語般地說:“我想和你在一起。”
段昀微愣,一時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裴玉轉過臉,擡手勾住他的後頸,柔軟的唇瓣貼了上去。
“帶我回去吧,溯光。”輕不可聞的話音混着濕潤的吐息,融在段昀唇間,“我想和你在一起。”
段昀的呼吸和心跳都靜止了。
“你……你是真心願意?”
他摟着裴玉的手勁不由自主地變重,語氣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辛酸:“裴玉,我可以等,多久都……”
話未說完,他感覺裴玉探出了溫軟的舌尖,舔舐着他的唇齒。
刹那間,欲念燒成沸騰的岩漿。
段昀甚至忘記了回家的過程,回過神來,已經将裴玉按在了卧房的床榻上。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瞳深處泛起猩紅,猙獰惡相正一點一點地顯露出來。
墜在心口的道符被裴玉摘了下來,緊緊地攥在右掌心。
當冰涼的嘴唇順着全身肌膚遊移,他本能地戰栗起來,然後聽見對方喑啞的低喚:“裴玉……裴玉,睜開眼,看着我。”
裴玉齒尖抵唇,慢慢睜開眼,看見一張惡相盡顯的面孔。
昏黃的燭光忽明忽暗,一雙血色的雙瞳俯視着他,黑霧逐漸盈滿房間。
“我是誰?”
對方蓄勢待發,長滿硬繭的手掌握着他腿根,反複地問:“裴玉,我是誰?是誰和你在一起?”
分明是冷的,裴玉卻沁出薄汗,雪白的皮肉由内而外地透着紅暈。
“溯光……段昀……”他遲緩地吐出幾個字,“是段昀……啊!”
他難以忍受地叫了一聲,左手深陷在錦被裡。
燭火熄滅,室内黑霧湧動。
神魂颠倒,整夜癡纏。
到最後,裴玉甚至懷疑段昀發了瘋。
他瀕臨崩潰的時候,禁不住地打了段昀一下,卻被抓住手掌,細細地舔過指縫。
黑暗中,那雙非人的眼睛始終盯着他。
過了五更,裴玉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右手腕上纏着紅繩,手心攥着道符,縮在一片狼藉的被褥裡。
光潔的肌膚印滿深淺交錯的紅痕,唇瓣被他自己咬破了皮,溢出一點血。
段昀已經恢複常态,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他随意裹上衣衫,拎了兩桶溫水回來,小心翼翼地替裴玉擦洗身體,看見他唇間一點血迹,便低頭舔掉。
天邊朝陽初升,屋外響起鳥雀清脆的啼鳴。
裴玉意識朦胧,支開眼皮,發覺自己穿着裡衣,躺在幹淨整潔的被窩裡。
段昀和衣側卧在旁,指間捏着兩縷黑發,似乎在編發。
見他醒來,段昀動作微頓,低柔地問:“還是不舒服嗎?要不要喝水?”
裴玉輕輕地搖了下頭。
其實被深度侵占的感覺還未消失,内部過分腫脹,仍在一陣陣地抽搐,但他不想表現出來。
“溯光,”他嗓音輕啞,吐字很慢,“你在做什麼?”
段昀将兩縷長發編成一股,發梢挽成結,握在掌中。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他眼神灼亮,凝視着裴玉的臉龐,一字一字緩緩地說:“我愛你,裴玉,我愛你很久很久了。”
裴玉發怔地看着那束黑發,許久才接話:“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段昀探身親吻他的眉心,感歎道:“我猜也是,你如此機敏,怎麼會察覺不到。”
“此刻回想,可能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動心了。那時年紀小,什麼都不懂,隻想着和你玩鬧。後來長大了,初次情動夜裡做夢,是你。”
說到這裡,段昀低笑一聲。
“當時我不敢說,生怕吓跑了你,隻能自己去書攤,找些亂七八糟的風月本子、春宮圖,才知自古便有分桃斷袖的先例,男子相愛并不稀奇……裴玉?”
裴玉眼簾合閉,呼吸輕緩,顯然又睡着了。
段昀指腹滑過他頸間的吻痕,停在頸脈處探了探。
脈搏羸弱,好在還算平穩。
“分明很難受,總是強忍,罵我一句也好啊。”
他将裴玉卷在錦被裡,擁入懷中,喃喃自語。
“你這樣縱容,會讓我忍不住越來越放肆的……明不明白?”
裴玉一覺醒來,已經過了午時。
明亮的日光照在琉璃窗上,室内光影斑駁陸離。
裴玉渾身酸軟,勉強支起身,環顧四周,沒看見段昀。
他正要下床,陰冷的寒意侵蝕心脈,心口開始絞痛,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湧上喉嚨。
他連忙捂住嘴,硬是将翻湧的血氣咽了回去。稍微緩了緩,便從衣領裡拿出那枚道符。
殷紅細線交織蔓延,逐漸覆蓋白底,而繁複精妙的符文隐隐散發着血色微光。
想來再等幾日,整塊道符就會徹底化為凝血般的赤色。
裴玉呼出一口灼痛的長氣,手指顫抖着,将它放回衣衫裡。
心髒陣痛不止,他一時無法起身,癱倒在床,用力按住胸口,窒息般喘着氣。
這時,咔嗒一聲,門被推開了。
“醒了?你的藥煎好了,我正想喊你——”
段昀話音戛然而止。
裴玉擡起冷汗浸透的臉,隻見段昀如遭雷擊,面色驚懼,猝然朝他撲了過來。
他後知後覺地抹了下唇角,手指沾滿熱血,再往下看,潔白的衣衫竟被血染紅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