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見塵明顯不高興,但還是說了:“那個術法,起先隻是個普通的縛靈之術,孫掌門如此見多識廣,想來也不陌生。但我稍加改造,可将生靈封印于武器之内,使其力量倍增,即使毫無修為者,亦能驅使,不落于人。”
孫雪華聞言,略有些驚訝:“凡是生靈,皆有輪回,除其姓名,剝奪塵緣,使其完全依附器物,這根本就是逆天而行。”
“我知道啊。”李見塵輕飄飄地來了句,“可是總有人追求突破,追求刺激,追求至高無上的力量,這種事情,孫掌門還不了解嗎?”
他笑笑:“貪嗔癡欲,人不就是如此嗎?”
孫雪華眉頭微蹙:“行道布施,順應天理,六道有序,這才是正途。”
“我不想在這種時候和你談論這些空話。”李見塵也有些不悅,孫雪華便沒有多說什麼:“然後呢?”
“沒有然後,我将這個術法傳給一個人,就睡大覺去了。”李見塵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姑且算我徒弟吧。”
“聽海崖傳承至今也有幾百年,雖是隐匿于塵世許久,但算不得籍籍無名之流。”孫雪華望着他,眼神柔和,不像是要和他掰扯的樣子,循循善誘道,“我聽說你已故去百年,睡大覺又是怎麼回事?”
“被封印了,簡單來說,是因為我不喜歡這無聊的人世,太過喧嚣嘈雜,惹人厭煩,所以就找了個地方睡大覺,順便給自己加了個封印,省得有不長眼的小東西來打擾,可是——”李見塵舉起自己的長箫,那顆流光溢彩的寶珠正輕輕轉動着,尤為漂亮,“這顆珠子,與我靈根相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它本來被鎖在那八角井上,作為封印的陣眼,懸挂于地宮之中。隻不過,借了孫掌門一用,這珠子便虛弱許多,我就被宋忱他們從地宮之中召喚出來了。”
孫雪華一怔,就見李見塵靠了過來,笑盈盈地問道:“孫掌門,你說你該不該對我負責呢?”
孫雪華沒有躲避,靜靜地注視着他,輕聲說道:“我會負責的。”
李見塵卻沒有半點高興,哪怕臉上仍是挂着燦爛的笑容,他還是覺得孫雪華太刻闆了,像一點欲望都沒有。
“孫掌門有時候真的很容易拿捏,隻要稍稍用你的道義脅迫你,你就會同意。”李見塵笑得勉強,是個人都能看出他的失望。
孫雪華有些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從道義上講,他确實是借了這人的寶珠,才害得對方不得清靜,可明明自己答應了會負責,這人還是要陰陽怪氣。
“那你希望得到什麼呢?”孫雪華不理解,就直接了當地問了,李見塵心裡冒起一股無名火,起了些沖動的念頭,直言道:“那你親我一下,就當是安慰我了。”
孫雪華微愣,李見塵又道:“我開玩笑的。”
孫雪華沉默片刻,輕輕地捧起他的臉,那雙冷肅的眼睛注視了他許久,看不出來到底是何種情緒。
“孫掌門怎麼一臉即将赴死的模樣?”李見塵笑得眉眼彎彎,孫雪華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忽然用力掐了掐他的臉,又默不作聲地收回了手。
李見塵不明所以,正要追問,外頭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啧,陰魂不散。”他不滿地嘀咕了兩句,就見這方寸之間瞬間裂了個大口,沖天的靈光幾乎要将他們掀翻在地。孫雪華眼疾手快地護住衆人,帶着他們撤離此處。
“哎,沒想到,這浴池下邊還被人動了手腳。”李見塵定睛一看,那浴池下面鋪着的暖石上也刻着同樣的縛靈法陣,平日裡被地闆擋着,隻要不發動,就不會被發現。
原來從一開始,宋忱和甯展陽就想馴服他。
李見塵琢磨着,就看見一群人沖了過來,這靈陣堅固,波及範圍巨大,孫雪華也受到了些許影響,但他并沒有顯露。
原先不知道去哪兒了的甯展陽又冒了出來,看上去好像恢複了些氣力,那把長刀被他握在手裡,寒光熠熠。
雙方均未多言。
甯展陽一聲令下,一群人烏泱泱地持刀砍上,孫雪華沒有催動術法,隻是撿起地上一根樹枝,一人抽了一棍,打得那些人毫無還手之力。一個個趴在地上直叫喚。甯展陽一躍而起,淩空劈下一刀,孫雪華後撤一步,輕松躲過,他輕聲問:“守衛長,你這麼做隻是徒勞,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絕無可能。”
甯展陽斷然拒絕。
孫雪華有些疑惑,從僅有的信息來看,對方的目的是将他擒住,以作鑄器之用,可現在雙方力量懸殊,甯展陽豈有勝算?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勇氣可嘉,可偏偏,是在為非作歹。
“守衛長忠心至此,卻是可惜。”
孫雪華歎着,揮着樹枝,精準無誤地打中了他持刀的右手,那腕骨頓時裂開,痛得甯展陽悶哼一聲,一滴熱汗順着額角淌下。可他沒有松手,咬牙橫劈一刀,孫雪華側身躲過,又是一棍,打中了他的印堂,那額上一瞬間腫得老高,甯展陽太陽穴嗡嗡作響,頭暈目眩。
孫雪華沒有再擡手。
“願不願意和談?”他再問。
甯展陽嗤笑一聲:“和談個屁!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見塵聽了,從孫雪華身後冒了出來,笑着:“守衛長這麼賣命,但恐怕不是為了莊主吧?”
甯展陽微微瞪大眼睛:“一派胡言!”
“縛靈鑄器之術,我雖然是傳了下去,但能學成之人少之又少,否則我聽海崖早就名揚四海,橫行霸道了,豈會有黎思之這樣的蠢貨出世?”
聽海崖前任門主,黎思之,因賣友求榮,間接謀害五柳山莊上下百餘條性命,早已被五柳山莊幸存之人擊殺,這也是為什麼孫雪華沒有第一時間向尹曉棠坦白李見塵身份的原因。
多年宿仇,哪能一朝消融?
孫雪華瞥了眼李見塵,還想知道能從這人嘴裡說出怎樣的糾葛秘辛,對方笑笑,隻道:“數百年來,學成此術之人不過寥寥,若我記得沒錯,距今最近的,是黎思之的師兄,李聞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