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
失去姐姐的宋鴻在衣袖裡藏了把匕首,刺傷了宋漪。他發瘋似的大吼大叫:“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他語無倫次地叫着“阿姐阿姐”,所有人都說他是個瘋子。甯展陽卻覺得,他說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為什麼,宋漪要害死宋瀾?目的是什麼呢?宋瀾死了,又為何留下了宋鴻這個後患?
甯展陽同樣不懂宋漪的做法。
但宋忱卻以殘害手足為由,對宋鴻進行了長達十多年的虐待,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似乎也在變相地敲打甯展陽,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宋漪對此沒有表态。
甯展陽不在乎,這些都不重要,他們全都下地獄,才最重要。
他深知宋忱父母遠不如表面那般和睦,自然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有些時候,他會同情那個可憐的宋鴻。他覺得,宋鴻和自己,某種意義上也算一類人。
所以,當那個從五柳山莊來的年輕人到來時,他便讓這人去看着宋鴻。
他認為金伯濤很不錯,可惜,對方的到來完完全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起先是鬧鬼。
這件事在金伯濤到來之前就時有發生,可甯展陽卻一直沒有正面見到過,永遠是在别人口中得知的。宋忱責怪他辦事不利,經常責罰他。甯展陽也很奇怪,尤其是得知那個鬼影經常在雨夜出現,他便更按耐不住内心的情緒。
他隐約期待着那個影子,是宋漣。
可無論如何,他都見不到,他甚至刻意埋伏在草叢中,等着大雨之中再見那影子,無一例外,全部失敗。
“少爺,難道不是你嗎?”
甯展陽對着那些陶罐,心中苦澀萬分。
可金伯濤一來,那個影子就消失了,宋漪便向宋忱舉薦了這個年輕人,大有将他收為己用的趨勢。這多年來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就會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甯展陽察覺到金伯濤其實經常會“失蹤”。
這種失蹤在于每次江心洲有變故,金伯濤都不在場。說來也奇怪,自從宋漣死後,這江心洲每年夏天都會下雨打雷,而宋家又林木頗多,經常會引來雷火,導緻走水。
每到這個時候,金伯濤都不在場。
時間久了,甯展陽便起了疑心,可問話的時候,金伯濤卻給他來了一句“我害怕”。
這件事被廣為傳播,一時之間,他就淪為了笑柄。許多年輕的護衛都不是很服他,認為這樣一個下雨打雷的懦夫也能成為副守衛長,實在是太過荒唐。
甯展陽也是這麼想的,但荒唐歸荒唐,隻要他沒有對自己的計劃造成威脅便好。
可惜,金伯濤恰恰是那個攪局之人。
甯展陽說完自己的一切,冷冷地看向李見塵,對方笑笑:“瞧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害得宋漣沒了命。”
“少爺生前,曾經設壇做法,請你施以援手,可你沒有。”
甯展陽至今都記得宋漣絕望的眼神,這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你恨我?”
“當時不恨你,我以為你一直在沉睡,甚至以為你并不存在于這個人間,可是我錯了。”
“你答應宋忱的請求,出現在祭台上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定,也要将你一并投入那個青銅鼎中,煉化成器,助我複仇!”
甯展陽難以形容自己當時的震驚、錯愕和無盡的痛苦。
近幾年,他能感覺到宋忱愈發的焦躁、恐懼和不安起來,也許是時間流逝,他還沒能找到長生不老之術,也許是他終于發現,宋漪給他進奉的,用以延年益壽的丹藥,其實并沒有任何效果。
但迫使他铤而走險的,卻是一件不知真假的事情。
那天,宋忱找到他,問他:“展陽,近來你可有察覺到異樣?”
“不曾。”
甯展陽确實不知道,這幾年,除了金伯濤這個變數,其他的并沒有異常。
“我見到宋瀾了。”
甯展陽一愣,就見宋忱坐着,似有些惴惴不安:“她還背着把劍,你說,她是不是來找我索命的?”
“莊主莫有憂心,這,這宋瀾不慎溺水,與莊主有何幹系?”
“若不是我溺愛漪兒,她,她也——”
宋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甯展陽隻覺得這惺惺作态令人作嘔,可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谏言:“如果莊主憂慮,不如請幾個能人異士前來這江心洲,好生保護莊主。”
“能人異士。”
宋忱默默低語:“請誰呢?”
甯展陽沒有多言,但他心裡有答案。
他說:“天下人才濟濟,終會有人來的,隻要我們肯花高價——”
“不,你不懂,花錢請來的,不一定都是能人異士。”宋忱眼底閃過一絲晦澀,他道,“前幾年,這江心洲不是鬧鬼?聽說金伯濤解決了此事,你可知他用了何種辦法?”
“不知,他隻說是師門秘訣,不肯告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