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雪華走了過來,臉上灰撲撲的,和他往日那般幹淨的模樣大相徑庭,李見塵嗤笑:“孫掌門,事到如今,你還看不清我是個怎樣的人嗎?怎麼還在勸說我回頭是岸?”
“你對我做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原諒你,但别人不會啊。”孫雪華閉了閉眼,竟是十分痛心,李見塵一愣,不知該做何表情:“我難道還需要看别人臉色行事嗎?倒是孫掌門,你這樣模樣,倒像是十分關心我一樣。”
孫雪華不言,隻聽晴空一聲巨響,明明是極好的天氣,瞬間風雲變化,雷電攢動,他猛地神色一滞,這股氣息——
“孫掌門,忘記告訴你,我的寶珠可以吸收雷場之力,也能釋放此等力量。”李見塵輕笑,“雖不及無渡峰那般聲勢浩大,但也足夠了。”
他的聲音迅速淹沒在轟鳴的雷電之中,狂風呼嘯,摧枯拉朽,一道大雷逼近,孫雪華不得不暫避鋒芒,抽身離開原地。李見塵默默撣去衣上塵埃,再凝神,那根長箫又一次出現在了他的手上,箫上寶珠流光溢彩,那蓮花紋路璀璨異常,整座江心洲都在微微顫抖。
孫雪華咬牙,雙手結印,一道法陣憑空出現,似是要頂開這鋪天蓋地的大雷,可下一瞬,李見塵卻從袖中取出那巴掌大的青銅鼎,孫雪華的心口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有些呼吸不暢。
“趁小雪睡覺的時候拿的。”李見塵單手托着那尊青銅鼎,笑着,“對了,我的故事說到哪兒了?哦,是說到宋漪一直未能現身。”
他啞聲道:“小雪這麼聰明,一定知道為什麼吧?”
“她死了。”孫雪華肩膀微顫,他甚至能猜到,也許是李見塵殺了她,在故事的開端,他就殺了她。
“是。”李見塵站在風雲詭谲的雷場中央,衣袂翩跹,發梢飛揚,眉眼含笑,完完全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勝利者姿态。
“在我來到宋家的那天夜裡,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她。”
孫雪華攥緊了雙手,掌心的刺痛傳來,他才不至于被心中的驚濤駭浪擊潰所有理智。
“幾年前,我安排金伯濤進入這個江心洲,一方面是要找到聞棋,另一方面,就是想知道當年的真相。但可惜,知曉真相的人,不是死,就是瘋了,而罪魁禍首,卻依然逍遙快活。”
李見塵歎道:“宋忱怕死,而宋漪,卻怕活着。”
“她早些年替自己的父親煉丹,本是受到脅迫,可後來,卻發生了一些本質的變化。”
李見塵回憶起自己初到此地時,見到宋漪的情景。
對方一身素衣,坐在窗前,對着一面銅鏡梳妝。大概是預料到自己的出現,她臉上并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甚至還淺淺地笑了笑,略有些不屑。
這是李見塵第一次見到真實的宋漪。
從前,這隻是李聞棋口中的一個名字,一個簡單的符号。
“祖師爺深夜到訪,有何要事呢?”宋漪終于肯從鏡前擡頭,一雙水潤的眼睛非常靈動漂亮,總是惹人心生愛憐,可惜,長在那張臉上,卻顯得虛僞。
“想問問你,能不能将聞棋還給我?”
“是父親告訴你,他在我這裡的?”
“嗯。”
宋漪哂笑:“他可真有意思,我将李聞棋帶回來,可全是為了他好,要是被母親發現,她的乖徒兒是被自己的丈夫毒死的,她該多傷心啊。現在倒好,橫豎是我裡外不是人了,真是可笑。”
李見塵不想聽這些虛言,隻道:“你将人還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哈哈。”宋漪竟是笑出了聲,随手一指,“去吧,他就在江底下,你有本事就将他弄出來。”
李見塵面露不虞:“你們宋家的龌龊事,我一概不管,可聞棋并不欠你們任何人。”
“誰讓他是大哥的師兄?他活該啊。”
“那宋瀾也活該嗎?”
宋漪聽了這話,“騰”地一下站起來:“你不配提這個名字!”
“我不配,你配嗎?難道宋瀾不是你害死的嗎?”
“哐當——”
宋漪将面前的銅鏡砸了過來,可她力不足,那鏡子隻摔到了李見塵腳尖前面的地上,四分五裂。
宋漪似是氣急攻心,臉色一下白了幾分,捂着心口跌坐在椅子上,李見塵萬分不屑:“就這點本事,還敢在我面前拿腔作勢?”
宋漪靠在椅背上,瞪了他一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我告訴你,我與阿妹死生不複相見,你也妄想讓李聞棋投胎轉世!”
“啧。”李見塵的指節輕扣着箫孔,這代表着他在殺與不殺之間猶豫。
“為什麼?你為什麼對李聞棋惡意這麼大?還是說,你恨的人,其實是宋漣?”
“我不恨他,那是我親哥哥,我怎麼會恨他呢?”宋漪不知為何,笑了起來,“我隻是嫉妒他罷了。”
“我與他,一母所生,憑什麼他能在聽海崖過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我,就要像過街老鼠那樣,終年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