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雪華點點頭,起身回屋,躺下來繼續睡了。
薛聞笛又将屋子收拾了一下,就出門買了些新鮮的食材,晚上做了點簡單的飯菜。他手藝很好,在師門中算是上乘的,隻是自從出了鎖春谷,他就極少下廚房了,孫雪華都沒怎麼吃過他做的飯。現在二人躲在這小小一隅,一邊吃飯,一邊訴說着彼此生活中的點滴瑣事,燭火搖曳,月光皎潔,一種遠離塵世的祥和安逸之感油然而生。孫雪華心情舒展許多,安心養起了傷。
薛聞笛點子多,是個活潑爽朗的性子,他除了侍花弄草,還買了幾隻小雞崽回來。毛茸茸黃澄澄的小東西繞着孫雪華腳邊跑,他就抓着一把米,一點點抛給它們,看它們啄米玩,也是十分有趣。薛聞笛還做了兩根魚竿,閑來無事,就帶着孫雪華去不遠處的池塘邊釣魚,為了不引人注目,他還特意做了兩頂鬥笠,戴在頭上。兩個人坐在高大的楊柳樹下,守着魚竿,聊着閑天。那些來池塘邊浣洗衣物的姑娘、嬸子、阿婆,瞧見他們,隻當是遊手好閑的小年輕,不曾在意。
孫雪華聽着這人間萬物的聲響,由衷地感念起來:“小樓,冬天的時候,你來臨淵看雪吧。我還沒有正式邀請過你來臨淵賞雪。”
“啊?我還需要受邀嗎?我不是想去就去?”薛聞笛打趣着,兩眼放光,孫雪華莞爾:“也是。”
“不過仔細想想,我好像真的沒有在臨淵好好賞過雪,今年冬天我一定去。”薛聞笛說着,忽然話鋒一轉,“說到這個,今年冬天一定很熱鬧吧,我這邊就好幾個人呢。”
孫雪華一聽,笑着:“剩下的人我可管不着,你自己問小年吧。”
“我不要,我讓我師弟問去。”薛聞笛大笑,忽然感到魚竿晃動,他趕忙手竿,一條兩斤重的鲫魚被拉了上來。
“今晚煮魚湯喝。”薛聞笛美滋滋地說着,就聽背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我不要喝魚湯。”
他回頭,就看見某人一臉幽怨地站着,面色發白,十分虛弱的模樣。
孫雪華蹙眉:“你傷得這麼重,還要浪費力氣在這種事情上面?”
“是。”
來人是李見塵。
他今天忽然醒了過來,瞧見這陌生的環境,一開始還很困惑,直到他推開房門,感知到孫雪華的氣息,才一路找了過來。剛到這池塘邊,就看見兩個人有說有笑,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心裡堵得慌,就用僅剩的靈力藏住自己的蹤迹,慢慢往這邊靠。
意圖不言而喻。
“這種時候還在偷聽,你到底要做什麼?”孫雪華本來忘卻的情愫又暗自上湧,語氣就重了些,李見塵眼神一沉:“我的寶珠不見了,我來找找。不知二位,有沒有見到?”
薛聞笛笑笑:“那顆寶珠我收起來了,我現在回去拿給你。”
他不聲不響地起了身,順帶拉了孫雪華一把,李見塵臉色更是難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薛聞笛禮貌地向他伸出手:“我扶你?”
李見塵:“……”
“哈哈哈。”薛聞笛沒忍住笑出了聲,對方臉色煞白,估計是生了好大的悶氣,聲音低了許多:“你笑什麼?”
“對不住。但是我覺得呢,你沒必要拿我當敵人。”薛聞笛解釋着,眉眼彎彎,李見塵不語,緊緊盯着他,似乎是在思考他這些說辭的真實性。孫雪華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有些不悅:“你想自己在這兒曬太陽,就自己曬着吧。”
言罷,他便催着好友快走,薛聞笛點點頭,就一手提着那條鲫魚,一手拿着兩根魚竿,慢悠悠往回走。
走到一半,孫雪華忽然站住腳,薛聞笛便道:“你擔心他就去看看吧,現在都沒有追上來,估計已經倒在地上了。”
孫雪華抿了抿唇,猶豫片刻:“我去去就回。”
“不用,我跟你一道去。你的傷剛好,一個人把他背回來太費力了。”薛聞笛勸解着,就将手裡的東西交給他,然後和人一道去找李見塵。
果不其然,對方暈在了那棵柳樹下,恰好這個時節,正是柳蔭最蔥郁的時候,他們先前坐着的地方又剛剛灌木叢生,李見塵一倒,幾乎被完全掩蓋住了身形,沒人發現他。
孫雪華注視着那張蒼白的臉,心下又湧上來一陣不可言說的怪異情緒,他一時難受,便稍稍偏過頭去,不再去看那個人。薛聞笛将昏迷的李見塵背起來,招呼着:“走吧。”
“嗯。”孫雪華點點頭,與人并肩同行。
李見塵悄悄睜開眼,看向他,孫雪華依舊端着那張冷肅的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李見塵眉頭微蹙,像是委屈極了,手一伸,攥住了對方的衣袖。
孫雪華一怔,扭頭一看,李見塵的手又悄無聲息地滑了下去,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他想法也挺多的。”薛聞笛直言道,孫雪華有些心亂,不該如何是好,沉默半晌,隻憋出來一句:“辛苦你了。”
“辛苦的是你,不是我。”薛聞笛勸慰着,将人背回了屋子,放到床上。
“你們先歇會兒,我去把魚洗了。”他說着,很快就離開了這裡。
孫雪華站在床邊,望着昏睡的某人,又想起來初次見面,給這人蓋被子的場景,心緒不甯,索性扯過薄被,将人裹住,逃也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