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見塵嘴一撇,眼一閉,搖搖晃晃又要倒下去似的,薛聞笛又扶了他一把,一臉關切:“你沒事吧?”
李見塵:“……”
好煩,多了個人就煩得要死。
他微微搖頭,站站好,坐到孫雪華身邊,對方沒什麼表示,薛聞笛想笑又不敢笑,沒有吱聲。
夜幕降臨,白天的熱鬧已完全退去,那些原本被藏在深處的情緒也逐漸顯露出來。
李見塵幹坐在那兒,捧着碗,也不吃,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孫雪華理都沒理,但他感覺這人肯定不會安分的。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李見塵就悄悄伸出腳,勾着腳尖,輕輕點了點孫雪華的小腿,對方一頓,默不作聲地往一邊縮了縮。可李見塵不依不饒,鞋尖蹭着他的腳踝,動作十分暧昧,孫雪華當即踢了他一腳,力道不重,但足以表達他的不滿。隻不過李見塵可不是随便就會被吓到的性子,他甚至覺得分外有趣,饒有興味地說着:“小雪平時是不是也這麼教訓不規矩的弟子?”
孫雪華不言,李見塵笑笑:“哎呀,我倒是忘了,小雪身為一派掌門,恐怕沒人敢以下犯上。”
“你要是不想吃,可以現在回屋去。”
“一個人呆屋裡很悶的。”
“那你去院子裡坐着。”
李見塵:“……”
氣氛又古怪起來。
薛聞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若有所思。孫雪華忽然問他:“小樓,你喝湯嗎?鍋裡還有,我去盛點兒過來?”
“嗯。”薛聞笛點點頭,孫雪華起身就走,李見塵愈發煩悶,拿着雙筷子在飯碗裡戳來戳去,薛聞笛瞥了他一眼:“這飯菜是不是不和你胃口?你要不要回屋繼續躺着?”
“不要。”
“那你現在想做什麼?”
李見塵沉默不語。
薛聞笛規勸着:“小雪不喜歡你的小動作,你這段時間就安心休養,不要再惹他生氣了。”
“這就是臨淵掌門嗎?當真是威儀端肅。”
薛聞笛聽了,當場拉下臉來:“小雪品性端直,所以他才會是臨淵掌門,而不是因為他是臨淵掌門,他才是這樣的性格,你最好不要再對他陰陽怪氣。”
李見塵撐着下巴,瞧着碗裡被他戳了好幾個窟窿的米飯,小聲道:“你這麼了解他?
“小雪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真的喜歡他的話,就應該尊重他。”薛聞笛蹙眉,“還有,請你不要對我抱有那麼大的敵意,我有道侶了。”
我有道侶了。
短短五個字,一下擊破了李見塵的心理防線。
他愣愣的,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薛聞笛沒有再搭理他,孫雪華端着兩個小碗回來,一碗給了友人,一碗放到了李見塵跟前。
“給我的?”李見塵頭一次感到不可思議,他以為孫雪華氣得不輕,結果回來之後還是那副平靜的模樣。
這到底是不在意,還是将他放在心上呢?
李見塵感到困惑。
孫雪華沒有理他,他也識趣地沒有追問。
寂然飯畢。
李見塵沒吃多少,總覺得身體裡有股邪氣在來回沖撞,他試着催發靈力,以此來壓制這股力量,可他還沒完全施展,就又倒下去了。孫雪華坐得比較近,李見塵身子一歪,他便順手扶了一把,對方就毫無意識地倒在了他懷裡。
薛聞笛愣了愣:“怎麼又暈過去了?”
孫雪華抱着某人,沉默片刻:“他受到了很大的沖擊,我想,和他的那顆寶珠密不可分。”
薛聞笛點點頭,幫着好友将李見塵弄到床上,又從靈囊中找到那顆寶珠,交到孫雪華手上。
明珠生塵,黯淡不已,青色的苔藓已侵蝕了大半珠身,隻有中央隐隐綽綽地露着一絲微芒。
孫雪華握着那顆寶珠,輕聲道:“李見塵是聽海崖無晴門開山鼻祖,世居海邊,按理說,不至于畏水。可他之前掉進江裡,不聲不響地沉了底,我去撈他的時候,他好像受到了某種封印,五感封閉,對外界的刺激毫無反應。而這顆珠子也是像現在這樣,慢慢變成了一顆石頭,是我将自身靈力灌入其中,才讓它重現光芒,李見塵才恢複過來的。”
“你的意思是,這顆珠子不能沾水,沾了水就會變成石頭,李見塵也一樣?”薛聞笛想了想,搖了搖頭,“不對,我第一次碰到李見塵的時候,他明明還能攻擊我。”
孫雪華不言,薛聞笛注視着他,忽然一個激靈,頗有些擔憂:“小雪,這珠子裡隐約閃爍的靈光,是不是你的?”
孫雪華垂眸,他不想隐瞞友人,可又怕對方擔心,可薛聞笛并不是尋常人等,即使他不說,對方也會知道,這不過是時間問題。
“對,是我的。”
孫雪華點了點頭,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這顆寶珠裡猶如火苗般跳動的,屬于自己的靈力,也許正是這股力量,支撐着李見塵走到了今天。
“李見塵在江心洲設下的法陣,就是要吸收洲上所有人的力量,不僅僅是靈力,還有生命,他曾經說過,他亟需這些力量,以此來拯救李聞棋。”
“但你記不記得,這顆寶珠吸收過無渡峰的雷場之力,這證明它本身蘊含的力量就已經十分強大,可聽李見塵的意思,他無法依靠這等力量救活李聞棋。”
“所以我猜測,李見塵之所以要設下縛靈鑄器之陣,不是因為寶珠力量不夠,而是他本人需要突破。”
“他是這顆寶珠的主人,也受到這顆寶珠的威脅。一旦他入了水,寶珠的某種封印就會啟動,讓他陷入沉睡。”
孫雪華說了許多話,昏黃的燭火印在他雪色的眼眸裡,竟是透出幾分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