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的是謝神筠的命!
“沈霜野!”
謝神筠解劍,龍淵出鞘時的湛湛寒光映亮了沈霜野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快走。”
話音剛落龍淵便入了手,劍刃瞬間割破近前殺手的喉嚨。
他們進來不遠,馬車還停在寺外,拉車的馬匹都是良駒,刺客追不上腳程,隻要謝神筠能騎馬逃出去……
沈霜野從袖中摸出絹帕把劍柄纏在自己手上,纏得太緊,幾乎要嵌進他的掌心。
先前沈霜野在北衙禁軍面前露過的痕迹已經成了催命符,今夜這場殺局針對的不僅是謝神筠,還把他一并算了進去。
他手上攻勢愈發淩厲,這劍是殺人的劍,劍刃薄如秋水,血珠一甩便掉了。适應了這劍的輕快之後沈霜野反而得心應手起來,招式行雲流水,寒光一閃便是一片血花。
謝神筠扔劍的同時就已經轉身跑向寺外,殺手如水流一湧而上,沈霜野持劍逆流,把那水都染成了紅色。
阿煙替他分擔了一部分壓力,她甩刀時如臂使指,靈巧自若,刀光似一尾遊魚,迸濺的血花成了尾鳍上迤逦的紅紗。
但謝神筠沒能跑出去。她在能看清門外情形時就停下了腳步,車前已積起一灘血泊。
殺手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他們沒給謝神筠留退路。
謝神筠重新退了回來。
刺客的攻勢已緩過一輪,他們重新隐于黑夜,在影子裡變換位置,逐漸逼緊的包圍圈卡住了謝神筠。
沈霜野調整着呼吸,此刻他的感官已調動到極緻,風雪夜裡不需要眼睛,他的耳朵、頭發、乃至每一次呼吸和風聲的呼嘯都在幫他确定敵人的位置,那是在無數次生死一線的殺伐中鍛煉出來的本能。
他站在那裡,就是山橫亘野,能擋住千軍萬馬。
謝神筠同樣敏銳。她是殺手落刀的焦點,但她隐在風雪裡走了一個來回,精準地躲開了每一寸刀鋒。
風雪乍停。
在這片刻的甯靜裡,謝神筠忽然說:“沈霜野,你說要是你我今夜一同喪命于此,長安會有何種流言?”
影子撕掉僞裝,遊曳時快得不可思議,他們開始強攻了。
沈霜野一躍而起,擋開謝神筠側旁寒光,正色道:“郡主,我隻想老老實實做人,清清清白白做鬼。”
謝神筠思索一息,撐開的傘面擋住襲來劍尖,她在風刃擦耳時說:“那我隻能留下遺言,讓人給你立碑時刻上清白二字。”
“雖然我很想謝謝你,不過大可不必,”沈霜野擋住身前寒刀的同時踹翻了人,力道迅猛得讓那個殺手落地時砸碎了背後的石燈,“我還不想死。”
“我能怎麼辦?”謝神筠微微歎息,像風聲,“當然是——”
她聽着刀光,精鋼做的傘骨卡住了刺客刀鋒,沈霜野沒有看清她的動作,但他看見了刺客倒下時頸間綻開的紅花,被倏然展開的竹傘收攏,濺成一樹紅梅。
他早該想到的,龍淵在謝神筠手上不是貴族女子的佩飾,那霜刃見血時甚至比沈霜野的刀更快。
“——滿足你了。”謝神筠一如既往地說,語調甚至帶點羞澀。
她真是天生的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