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毓瓊時隔許久的對賬,渠殊同顯然非常驚訝:“你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不支持你去外面做事,倒不是怕你出去抛頭露面丢人,也不是看不起你、想要替你做決定。商場如戰場,勾心鬥角,你會很累的……”
他遲疑了一下,才繼續道:“而且士農工商,商在最末,你出身官家,又是格格,沒必要去受那個罪。在我看來,你就舒舒服服待在家裡,沒事兒的時候數數分紅,花花鈔票,就很好……”
與毓瓊待得久了,渠殊同現在非常有眼色,觑着她的神情,急忙又表忠心:“不過這隻是我的想法,如果你想做,我當然支持你。我看你經常看一本講設計的冊子,你對這個感興趣嗎?”
毓瓊沒想到,渠殊同連這個都注意到了,不知怎麼,忽然就有點?然,頗有一種還沒學成就被寄予了厚望的局促,含含糊糊道:“啊,算有點兒……再說吧……”
“你在這方面很有敏銳度,之前搭配的那幾套衣裳,都很好看。你還提過,那套婚紗也是你自己改的,都沒用到設計師。”渠殊同點點頭,認真道,“你很有天分,如果對這方面感興趣,可千萬不要埋沒了。”
毓瓊心中這個小小的秘密,從來沒對旁人說起,也從沒人察覺,渠殊同是第一個發現的,也是第一個對她說出這般暖心的鼓勵的。
毓瓊心底不由雀躍起來,之前心中的隐約想法頓時有些蠢蠢欲動:“可我沒學過……”
渠殊同微笑道:“你不就在學嗎?”
渠殊同的語氣是如此理所當然,讓毓瓊一時有些愣怔。正要說些什麼,渠殊同像是看到了什麼,忽然邁開長腿,朝着毓瓊身後走去。
“這裡竟還有賣這個的,”渠殊同站在一個小攤位前,對着毓瓊招手,“快來,選一選。”
出門時帶着的東西,在琅湖邊早就吃完了,可回家時,籃子卻還是沉甸甸的,甚至比出門前更重了。
他們今日可算得上是滿載而歸。渠殊同一樣一樣從籃子裡取着東西,大米、臘肉、牙粉、面脂,甚至還有一隻沒什麼實際作用、純粹擺着好看的泥捏的小天鵝。
最後,渠殊同從籃子裡取出了一個小包裹,解開嚴嚴實實纏繞着的布條,露出一摞軟紙和一盒顔料來。顔料盒是木頭打的,很小,也很粗糙,裡面隻有八種顔色,卻已經是這個鄉鎮集市上能夠找到的最好的顔料了。
他将東西遞給旁邊眼巴巴的毓瓊:“這段時間先用這個,等回去了,我再買好的給你。”
毓瓊歡呼一聲,将東西抱在懷裡,四處尋找能安放的地方。放在院子裡自然是不成的,怕露水污染了顔色,可若是放在屋裡,又怕老鼠啃食或是偷走了。
見她在宅子裡東繞繞、西跑跑,煩惱得不行的樣子,最後還是渠殊同看不下去,專門做了一個簡易陷阱,當場演示,确保任何老鼠都難以逃脫之後,才将她的軟紙和顔料端端正正擺在陷阱環繞的正中間。
毓瓊終于放心了,心滿意足地去睡覺。
今日走的路着實不少,剛一躺上床,毓瓊的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渠殊同的異樣。
就在她即将要墜入夢鄉之時,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明日我得出門一趟,你去隔壁嬸子家等我,好嗎?”
毓瓊努力集中已經渙散的精神:“喔,你要做什麼去?需要很久嗎?”
“這麼長時間了,我去打聽一下外面的情況。”渠殊同側過臉,看着毓瓊半睜半閉的雙眸,發誓一般,“不會很久的。不管有沒有消息,我都會立刻回來接你。”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毓瓊嘟囔一句“好的”,頭一歪,徹底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又是一個好天氣。渠殊同一手拎着一塊剛買的臘肉,一手牽着毓瓊,與她一起敲開了鄰居家的大門。
全大叔有幾畝田,天一亮就出門侍弄莊稼,然後一整天都待在地裡,天色黑了才回家。全嬸子是一個身材矮胖、笑起來很是和藹可親的婦人,負責家裡大大小小的全部事務,另外還兼看着兒子,不允許他出門胡鬧。
“呦,咱這鄰裡鄰居的,互相搭把手,都是應該的,”全嬸子看着渠殊同遞上的臘肉,局促地搓着手,“這肉也不便宜呢,渠……”
她停頓了一下,顯然在絞盡腦汁想着什麼,最後,艱難挑選了一個她所知道的最鄭重的稱呼:“渠少爺,不需要,不需要。”
渠殊同笑了,神情溫和,動作卻很堅定:“全嬸子,您家事繁雜,我們這樣,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您能幫忙照顧毓瓊,實在是幫了我們很大的忙,這是應該的,還請您千萬别推辭。”
全嬸子看看那塊色澤紅豔、肥瘦相間的臘肉,再想想長這麼大也幾乎沒嘗過幾次肉味的兒子,還是狠不下心徹底拒絕。
她一邊為自己這自私的想法而羞愧,一邊更加想要補償些什麼,甚至有些讨好地對着毓瓊露出一個笑容,急忙退到旁邊,給她讓出進門的路:“玉小姐真是漂亮,真是像那漂亮的玉,看着就讓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