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日常經理狀若瘋癫攔在車前的一幕,毓瓊立刻說服了自己:“也行,那我讓風橘多拿一床被子給你。”
渠殊同神色不變,點頭,默默跟在毓瓊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踏入了正房。
風橘沒想到渠殊同也過來了,還要一起睡,很是開心,特意挑了一床大紅色繪着鴛鴦戲水圖案的搬過來,殷勤鋪在床上,另将兩個枕頭端端正正并排擺在一起,這才退出了房間。
毓瓊看着床上鋪展的紅彤彤的被子,臉頰似乎也一并燒了起來,急忙坐在妝鏡前,又是拆頭發又是塗面膜的,忙忙碌碌好一陣子,一擡眼,從鏡中看到屋裡同樣忙忙碌碌的渠殊同,不由怔住了。
她回頭,親眼再去看,确認自己沒看錯:“渠殊同,你幹什麼呢?”
渠殊同正單膝跪地,彎着腰整理已被從床上挪到地上的被子。聽到毓瓊問話,他擡眸,很是理所當然的:“鋪被子。”
毓瓊心中已有一個猜測,卻非常不可置信:“我看到了啊,我是問你,在地上鋪什麼被子?”
渠殊同似乎也很疑惑。他頓了一下,這才小心開口:“我……今晚睡地上。”
毓瓊瞪着他,幾乎氣結。
渠殊同他什麼意思?就這麼不想挨着她嗎?她戴毓瓊難不成在他眼裡就這麼沒有魅力?在海琅鎮她那般接近他,他也面不改色不說,現在她都讓他進屋與她一起睡了,他竟還主動搬着被子去睡地上?
毓瓊一句話也不想與他說了。她将臉上的面膜一把扯下來,丢到妝台上,徑直上床躺下,硬邦邦地:“關燈。”
屋裡黑了下來。渠殊同窸窸窣窣躺下後,就再也沒動過,就連呼吸都輕不可聞,仿若就沒有他這個人一般,似乎是力圖不對毓瓊産生任何影響。
可怎麼能沒有影響呢?
毓瓊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睡不着。翻來覆去一會兒,她猛地從床上起身,掀開被子,趿上拖鞋,“啪嗒啪嗒”朝着妝台走去,然後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左腳踩上渠殊同的手,右腳緊接着踩上渠殊同的腿,踏着他而過。
渠殊同悶哼一聲。
毓瓊停下步子,皮笑肉不笑地:“對不起啊,屋裡太黑了,沒看到你。”
“沒事兒,不疼。”渠殊同倒抽冷氣,還得保持微笑,“怎麼了?需要什麼東西嗎?”
毓瓊“啪嗒啪嗒”繼續走到妝台旁,伸出兩根手指,将剛才被她随意甩在桌子上的面膜捏起來,小心翼翼丢到垃圾桶裡。
“這個忘記扔掉了,”毓瓊冷哼,愛惜地拍了拍妝台,“實木的,不好泡水。”
大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完成了一件如此重要的事情,毓瓊心滿意足,“啪嗒啪嗒”地,又踩着渠殊同回去了。
“不好意思啊,”毓瓊嘴裡道着歉,卻明顯能聽出沒有半點兒真心,“又沒看到你,下次我會小心的。”
渠殊同在地上睡得好好的,忽然連着挨了四腳,很是有些莫名。
而今夜,其實從他叫住毓瓊,半是出自擔心、半是含着私心地提出要與她睡在一屋的時候,就早早開始變奇怪了。
渠殊同身體紋絲不動,腦子卻少見地繁雜紛亂,實在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今晚是怎麼了,怎麼會一時沖動,放着自己的房間不睡,跑來她這兒睡這極易被踩踏的地闆。
等困意終于襲來,渠殊同隻要一擡眼就能看到她在黑暗中的隐約剪影,卻忽地釋然了。
被踩踏就被踩踏吧,她那麼輕,踩幾腳也不會怎樣。
如現在這樣……也算值得。
第二天,毓瓊醒來時,地上的渠殊同早已不見了蹤影,隻剩下已疊好的一床大紅色鴛鴦戲水被子,端端正正擺在她的床腳。
毓瓊輕哼一聲,起身洗漱,去吃早餐。
因着外面局勢不明,她今日也不打算出門,隻準備待在家裡,看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設計冊子。可誰知,剛翻開第一本,還沒看上幾頁,外面忽地傳來一陣腳步聲,黃管家急匆匆跑來:
“太太,叔公太太來了,在正堂等您呢。”
徐氏?
毓瓊皺了眉。徐氏來找她,準沒什麼好事。她雖實在不想去見她,可畢竟是渠殊同的嬸嬸,想了想,還是放下手裡的冊子,帶着黃管家朝正堂而去。
穿過幾道院門和彎彎曲曲的抄手遊廊,終于踏入正堂時,徐氏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見到毓瓊現身,她也懶得廢話,用帕子掩掩唇,直截了當地:
“你,趕緊跟我侄兒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