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帶些嘲諷地看向他:“你若是想與我離婚,不用請長輩出面,我不是早就把簽了字的離婚書給你了嗎?你簽了字,直接來與我說就可,我一定答應。”
渠殊同隻覺一股帶着郁郁的怒意從心底升起,廢了大力才強忍下來,正色道:“我沒有想與你離婚。嬸嬸今日過來,我不知情,我……”
“渠殊同,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想清楚,”毓瓊卻打斷了他,帶着極其認真的疑惑,“你到底為什麼娶我?”
渠殊同一顆心重重一跳,還未出口的解釋便卡在了喉嚨裡。
他看着面前她清澈澄淨的雙眸,讓人實在是想捧于掌心呵護而不忍心欺騙分毫,可兩鬓斑白的老師的哀求猶在耳邊,渠殊同躊躇許久,還是緩緩道:
“因為我們有婚約。”
“有婚約,就是讨厭的人你也娶?”
渠殊同這下是真的驚訝了:“我不讨厭你。”
毓瓊從海琅鎮被無視時便開始積攢的不忿,被他昨夜明晃晃的鄙視勾起,又被今日徐氏提出的和離要求激到了高點。她氣憤不已,耿耿于懷許久的委屈便脫口而出:“你就是讨厭我,你都不想碰我,你甯願睡在地上也不願意離我近一點兒!”
滿室寂靜。
渠殊同驚訝挑眉,上了頭的毓瓊也漸漸冷靜下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沖動之下說了什麼,一時又羞又愧,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你……”
渠殊同才吐出一個字,毓瓊便“嘩”的一下站起身來,隻丢下一句“你不必說了”,便腳步匆匆跨出門檻,身影飛一般消失在花木之中,隻留下渠殊同一人坐在原處,望着仍冒着袅袅熱氣的茶杯愣怔片刻,忽地側頭,輕笑出聲。
笑了一會兒,渠殊同很是無奈地搖搖頭,端起不久之前毓瓊剛喝過的茶杯,就着杯口将茶水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來,整整衣襟,沒去找毓瓊,反而朝着前院而去。
他沉聲吩咐道:“去叔公家。”
徐氏剛剛到家,還坐在圈椅裡喘着粗氣,一邊以手扇風,一邊越想越氣,正琢磨着怎麼将那小蹄子趕出家門,忽地聽門房來報,說侄少爺來了,就等在院子裡。
徐氏大喜過望,急忙迎出門,遠遠看到渠殊同端端正正坐于門口的石椅上,兩手置于膝蓋,真真是君子端方模樣,趕緊邁着小腳走過去:“侄子來了,快進屋坐,嬸嬸讓人給你沏茶來……”
“不必了,我來隻有一句話,說完就走。”
渠殊同站起身,面上帶着和煦微笑,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直視着徐氏,一字一句道:“我們夫妻二人的事,我們二人自會商量着辦,就不勞煩嬸嬸挂心了。以後我不在家,老宅您也不必登門,若有正事,到棉紗廠找我即可,我在那裡,恭候您二位尊長大駕。”
渠殊同說是隻有一句話,還真是一句話。說完後,他微微躬身,來去如風般離開,隻将徐氏一人留在院中,伸出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渠家的下人小心翼翼靠近主母,卻被徐氏一把推到一邊: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之前也就罷了,現在是什麼時候?與她扯上關系,可是要全家一起掉腦袋的!緻一這孩子莫不是真的瘋了?”
徐氏急得在院子裡團團轉,繞了幾圈,終于下定決心一般,招呼瑟瑟站在一旁的下人:
“去,給瑤光小姐拍個電報,讓她趕快回來!”
當晚,渠殊同到家的時候,毓瓊已經躺在了床上,雖然呼吸不大均勻,卻死死閉着眼睛,一副睡得很熟的樣子。
渠殊同覺得好笑,卻也沒揭穿她,裝作不知,依舊在她床下不遠的地上安睡。
接下來的幾天,毓瓊和渠殊同的生活都分外規律。渠殊同又恢複了之前繁忙又規律的作息,一整個白天都不在家。毓瓊則不再出門,隻在家裡看看設計畫報,興緻來了,也會仿着畫報上的設計圖樣,自己畫上幾張線稿,這麼畫畫改改的,一天也過得很快。
不過,不管白天如何,到了晚上,毓瓊一定會趕在渠殊同回房之前就躺在床上,早早“入睡”,省得還得與他說話,惹她心煩。
也不知是不是她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渠殊同也沒再提和離或是要與戴家劃清關系的事,而這件事情的發展,卻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迎來了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