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被推開,率先闖進艾心視線的便是艾媽,那一頭黑白參半的銀發。
白發代表着老去,而老去的終點是死亡與消逝。
艾心看着媽媽滿頭花白的頭發,心底頓時透着股五味雜陳的酸澀,咕嘟咕嘟的直往心口處冒酸水。
這時,艾媽已經伸手搶過艾心手上拉着的行李箱,急忙招呼着傻站在門口的女兒進屋。
艾心眼眶微微泛紅,鼻尖酸澀,她垂下眼睑斂起無限眷戀惆怅,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都要忍不住哭出來。
為了不讓艾媽察覺到異樣,艾心壓住哭腔故作吐槽了一句:“當初都說别買這麼高的樓層了,我剛才拎着行李箱爬樓,我靠,差點給我累死在樓梯上。”
“那你咋不提前跟媽說一聲呢,我好下去接你給你拎箱子。”艾媽不以為意地拿着鏟子樂呵呵地轉回了廚房。
順帶囑咐了艾心一句:“寶貝兒你先坐一會兒,那茶幾上有你愛吃的水果糖和堅果啥的,你要是餓就先墊墊,少吃兩口哈~飯也馬上就好!”
艾媽在廚房裡熱火朝天地忙活着。
艾心換好拖鞋,坐在沙發上遙望着家裡的布局,一切都沒變,跟五年前她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增不減,各居其位,不知道那間屋子變了沒有?
艾心起身緩慢地走向南面的次卧,她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地搭在不鏽鋼門把手上,用了好幾次力,居然都沒推開房門。
似乎房間裡有吃人的洪水猛獸一樣,隻要開啟這扇門就會被吞噬。
艾心縮回手,把掌心浸出的冷汗在衣襟上抹了兩下,緊接着一鼓作氣,攥緊門把手,猛然推開門。
映入眼簾中的是大面積紫色的房間布局,艾心腦海裡那些塵封已久的回憶如開閘洪水一樣,傾瀉而出。
白底紫色小碎花窗簾,薰衣草牆紙,原木大床上也是淡雅清新的紫色碎花四件套。木床兩側各有一個乳白色床頭櫃,上面擺放着幾個相框,一盞米色台燈一隻紫色兔子鬧鐘。
床頭上面的牆壁上,挂着一個巨大水晶材質的合照,是艾心在即将過18歲生日之前和艾晴去拍的寫真。
艾心走到床尾,遙望着合照中那個她此生最大的遺憾。
照片中的兩人并肩站立,艾心調皮地把頭靠在艾晴肩上笑着,艾晴則是單手摸着艾心的側臉,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照片将時間定格,也将那一刻的幸福永遠封存。
艾心擡起手指,在虛空中輕輕撫摸艾晴的臉。指尖下似乎還能感受到,姐姐臉上那細膩的觸感和溫熱的體溫,穿越時間空間來到她的指下。
艾晴是那種極具親和力的鄰家姐姐類型,但又不完全是極具親和力的鄰家姐姐類型。
她的明媚柔和中還帶着一絲淡淡的憂傷,尤其是她那一雙充滿破碎故事感,泛着水光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就是下意識想呵護她,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艾心看着看着就再也忍不住地失聲痛哭起來,她哭着哀求:“姐姐~你到底在哪兒?我找了你整整五年,為什麼就是找不到你?你是不是真的怨我?
那你打我、罵我、殺了我都行,但我求你别一聲不吭地消失啊~
你回來吧……心心再也不吃好吃的了~心心再也不讓你冒雨出去,買好吃的了……”
一行行晶瑩的淚水,順着艾心皙白瘦弱的面頰流到下颌,再凝結成豆大淚珠啪嗒、啪嗒、啪嗒滴在地闆上。
艾媽站在門口,瞅着艾心哭到不能自已的模樣,心裡也是一陣揪痛。可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她的眼淚在這五年裡徹底流幹,現在的眼球就是幹旱裂紋的黃土地,再也擠不出半滴水來。
艾媽把沾着水珠的手在圍裙上随便擦了兩下,走上前擁抱住艾心安慰道:“乖寶兒别哭了,你姐看見你這麼哭,也該心疼了。”
“啊啊啊……媽~我姐……我姐一定恨死我了,她不會心疼我的。都是我的錯~是我……是我……都是我害了她。”艾心哭到抽噎,胃部也跟着抽動,每次得長喘口氣停頓一下才能再吐出幾個字。
艾媽輕輕撫摸着艾心的背,感覺到艾心的眼淚浸濕了她肩膀上的衣服,越發溫柔地安撫:“怎麼會是你的錯呢?明明是壞人的錯,乖寶兒又不是壞人。
況且這些年,你工作半年找姐姐半年,你已經很盡力了,别胡思亂想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這跟你沒關系的啊~寶貝兒。”
“媽媽~我好想我姐姐……”這五年裡的每一時,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想念艾晴。
吃飯的時候,夾到唇邊的食物,她不知道該不該張嘴咽下去,她在這裡還有葷素搭配營養均衡的飽飯吃,那姐姐呢?她吃飯了沒有……
睡覺的時候,她隻要閉上眼,眼前就立刻浮現出艾晴的臉,她在這裡還有幹淨溫暖的床鋪睡,那姐姐呢?她睡覺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