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深:“有一點輕微症狀。”
他并不是天生有這種症狀,隻是他最後見到他爸爸的時候,是觸目的血色。
兩人正說着話,蔣深的手機忽然響了,是蔣晨。
明天是兩家長輩約定見面的日子,後天就是訂婚典禮,晨叔估計是詢問訂婚的事宜。
因為葉未甯坐在他身邊,他接電話的動作也略顯拘謹:“晨叔……”
電話那邊不知說了什麼,蔣深的臉色急速下降,黝黑的臉上甚至可以看出泛白。
葉未甯在他身邊,隻能聽見手機傳出女人的聲音,卻聽不清說了些什麼。
他小聲詢問:“發生什麼了?”
蔣深劍眉緊蹙:“好,我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挂斷電話後,蔣深站了起來,但高大的身體踉跄了一下,似是受了極大的打擊。
幸好葉未甯及時扶住了他。
葉未甯扶着他的手臂沒有放開:“小深?”
蔣深看了一眼小淺,然後才對葉未甯說:“葉先生,能麻煩你照顧小淺嗎?
“我,我……”
葉未甯對他吞吞吐吐十分不耐,語氣冷下來:“到底發生什麼事?”
“晨叔去機場的路上發生車禍,已經被送去醫院,我要去T市看他。”
葉未甯抓着蔣深的手瞬間收緊,蔣深卻絲毫未察覺到疼痛。
“我和你一起去。”
葉未甯說完之後放開蔣深,蔣深還要開口勸說,葉未甯一個銳利的眼神掃過,蔣深頓了一下。
可蔣深考慮到葉未甯的身體并不适合長時間出行,還是阻止道:“我一個人可以。”
葉未甯根本不理會他,徑直走到容管家身邊,囑咐了幾句,然後叫了一聲‘小淺’。
小淺乖巧地走到葉未甯面前:“葉哥哥。”
葉未甯伸手摸了摸她發頂:“小淺,葉哥哥和哥哥要去一趟外地,你待會和榮伯伯回去好不好?”
小淺看向一旁的蔣深。
先不說小淺的心髒受不得刺激,即便小淺是個健康的孩子,蔣深也不敢告訴她,晨叔車禍的事。
但小姑娘似乎天生直覺敏感,察覺兩人之間氛圍不對,小心翼翼地開口:“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蔣深語氣僵硬:“沒事啊。”
小姑娘顯然不好糊弄,盯着蔣深:“哥!”
葉未甯:“小淺,是我想你哥哥陪我去個地方,暫時不方便帶小淺過去。”
小淺雖然還想繼續追問,但葉未甯畢竟不是她親哥哥,她還是有些拘謹,隻能應聲答應:“好。”
說完又追了一句:“葉哥哥和哥要早點回來。”
葉未甯:“好,我們辦完事一定回來。”
小姑娘看着蔣深和葉未甯一起離開,鼻頭有些酸,很想跟上去。
陪在她身邊的店員有些不忍心,正要哄哄她的時候,小姑娘自己揉了揉眼睛,乖乖跟着容管家。
葉未甯原本想乘坐私人飛機過去,但被蔣深攔了下來,最近一班去T市的飛機在兩個小時後,現在去機場正好能趕上。
車在高架上快速行駛,蔣深一直沉默不言。
葉未甯上次和蔣深坐在一輛車裡還是從靜庵回來的那次,那時的蔣深有局促有不安,神色卻是舒緩的。
此時的蔣深眉眼沉靜,葉未甯有一瞬間覺得蔣深像是一隻蟄伏的兇猛野獸。
而野獸的體内是抑制不住的暴躁,還有難過。
蔣深沉浸在回憶中,回憶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蔣晨的時候。
蔣晨被海水沖到岩石的夾縫中,衣服破損,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差點以為自己見到的是一具屍體,直到靠近對方的時候,他永遠忘不掉,蔣晨睜開眼睛的瞬間,很亮,像是看到希望。
他嗫嚅着嘴唇,不斷說着‘救我’。
後來蔣深從醫生那裡知道,那是他潛意識在呼救。
蔣深想,他為什麼這麼執着活着?
接連失去父母,身邊隻有年幼的妹妹,蔣深隻覺得絕望。
他想這個男人醒過來。
然而,男人醒過來之後,完全忘了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是誰?
十幾年前,一個偏遠落後的小漁村,即便蔣深報警,也沒能找到‘蔣晨’的家人。
一起生活這麼久,他早已将蔣晨當做父親一樣的存在。
蔣深放在膝蓋上緊握的手忽然被抓住,微涼的觸感,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指。
葉未甯:“再握下去手心就破了。”
蔣深看着自己掌心,已經滲出血絲。
葉未甯:“容叔已經聯系當地的熟人,安排最好的醫生過去,晨叔已經脫離危險。”
蔣深想,葉先生好像不會安慰人,又好像很會安慰人。
葉先生不會說好聽的話,但一句‘晨叔已經脫離危險’在他聽來是最動聽的話。
蔣深才注意到,葉未甯也一直是嚴肅着一張臉。
車裡的氛圍實在算不得好。
蔣深:“葉先生,我有點累。”
葉未甯:“那你睡一會,待會到了我叫你。”
蔣深:“那我能靠在葉先生肩上嗎?”
葉未甯:……
蔣深:“葉先生,普通人難過的時候,都會借兄弟的肩膀靠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