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高級病房内,宋柏璋撐着身體坐起來,伸到眼前的手掌握了幾下,他有些忘記最開始虛弱的感覺了。
“宋總?”
“你好。”宋柏璋側頭看向滿屋的監測設備,漆黑的眸子裡映着五顔六色的身體波動數據。
例行檢查的護士愣了片刻,她受顧于宋家,入職兩年來一直在這間病房裡工作。她見過很多次宋柏璋被推進icu裡搶救,也見過他虛弱地隻能用手指交流的常态。可這是第一次,聽到患者清晰有力的聲音。
“宋總,這些是用來監測您的身體狀況的,不能拆!”機器報警的聲音警醒護士,她一邊按下呼叫鈴一邊上前制止。
“沒關系,數據一切正常。”宋柏璋讓護士把一旁的黃花梨拐杖拿來,試了幾下真的成功站起來了。
匆匆趕來的醫護人員與研究員們呆愣在病房門口,見鬼一樣看着病秧子宋總自己撐着拐杖走了兩步。
宋柏璋花了十幾分鐘才走到衆人面前,他向激動到顫抖的李教授伸手,“教授,上午好。”
李教授連聲道“好”,雙手握住宋柏璋激動得上下搖晃,“宋總!我們的研究!我們的研究!成了!”
在宋柏璋的要求下,沒有人通知宋家他醒了的消息。
宋家人照例中午過來看他,發現病房沒人也隻當是日常檢查。沒一會兒門外響起有些奇怪的腳步聲,走過來的步伐堅定而帶着緩慢的節奏。
房間内宋母正背對着門口給宋父打電話,埋怨醫生偏偏這個時候送人去檢查。宋大哥就着剛才擺飯盒的姿勢看着緩慢走進來的青年,瘦削、蒼白、虛弱。
宋大哥的眼珠緩緩下移,看到他嘴角卻挂着的愉悅笑意,看到他撐着拐杖的手臂上的筋肉,看到他輕緩但無比堅定無比的步伐。
“他們怎麼還沒回來,不會是柏兒又出什麼事了吧!”宋母匆匆挂斷電話。
“诶,媽!”宋大哥叫住要轉身出門的母親,目光不自覺看向點頭示意的宋柏璋。見多了躺在病床上的弟弟,此時看來倒多了些陌生。
“媽,你給柏璋炖的湯拿錯了吧。”即便如此,宋大哥也不忘給弟弟打掩護。
“怎麼會!”宋母緊張地走到餐桌旁,雖然每次都是原樣帶來再原樣帶回去,但宋母總是堅持親自煲湯,以免哪天宋柏璋突然醒過來,“沒錯啊,你小子電腦看多了眼花了吧。我就說讓你工作時多走動走動。”
“媽。”
“眼睛瞎了叫媽也......”準備把湯盛出來的宋母一愣,看着站在面前的大兒子,一時不知為何那聲音是從背後傳來的。她心底早已有了答案,卻也不敢回頭确認。
“媽,今天煲的什麼湯啊。”宋柏璋走到宋母身邊,像小時候一樣伸着頭往前看,“好香。”
宋柏璋轉頭對宋母微笑,卻見平日裡嚴肅的大教授,頃刻間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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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家人叙舊之後,宋柏璋再次投入到系統開發的工作中。這次他并沒有急着開始系統的修改調試,而是召集主幹成員,又讓李教授找了其他相關領域的專家,一起在研究所裡展開集中讨論。
聽到他驚世駭俗言論後,專家們走了一半,宋柏璋環視剩下的專家們,重新打開另一份材料:
“整個項目經費将由宋家一力承擔,一期經費10億元,項目周期5年,不3年!”
随後,在難以置信的經費投入下,快穿系統的改造計劃如火如荼地開展。
宋柏璋也被接回了宋家,漸漸開始走出去與外人接觸。
父母總勸他工作不要太辛苦,現在身體變好了,要學會去享受生活。他們甚至專門推掉繁重工作帶宋柏璋去國外度假。
那天晚上,一家人坐在玻璃觀景房裡閑聊。
“聽說你的系統研發的不錯。”宋母拍拍兒子的手,将溫熱的蜂蜜檸檬水往前推了推,“正在跟政府接洽。”
“嗯。”宋柏璋看着别人杯子裡的酒有些心癢,“新升級的系統馬上就要投入測試了。”
“要不這次先讓别的志願者去吧,你的身體好了不少,也不急這麼一會兒了。”宋母猶豫了很久才說。
宋柏璋沉默地看着蜂蜜水攪拌的紋路。
宋母擔心兒子,偷偷了解了一下宋柏璋在快穿系統裡的經曆,雖然沒有視頻影像,但也知道個大概。
“你系統研發的好,效果逼真,但到底也隻是個電腦軟件,跟玩個遊戲沒太大區别。你隻是一時有些上瘾而已。”宋母說。
宋柏璋不明不白地“嗯”了一聲,距離上次醒過來已經一年多,宋母說的就困擾了他一年多。
他從星際學過來的知識升級系統很有效,但生物仿生技術卻毫無進展,甚至可以說失敗,他的構想到底隻是妄念。
白天李教授打了電話過來,說老系統與新系統不兼容,部分數據遷移失敗了。好消息是這些數據沒什麼用,删就删了;壞消息是,他要求封裝成模塊的數據也在那裡。
經曆了一年多的冷靜,宋柏璋早已将虛拟和現實劃清了界限,接受了那兩個小世界跟兩個遊戲、或者兩場夢沒有區别的事實,也接受了離開的結果。
他向來擅長調整情緒和接受現實。
畢竟人總要分得清虛拟和現實,真實的人執着于活在虛拟網絡中,人們通常把他定義為——瘋子。
可當聽說數據要删除時,宋柏璋平靜已久的心突然又絞痛起來。
——你不會回來了。
宋柏璋重重将玻璃杯砸到桌子上,用力攥着胸口蜷縮起來。
“柏兒!”
久違的窒息感又殺回來了,親人擔憂的驚呼聲漸漸遠去。
倒下去的宋柏璋竟慶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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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載入,請宿主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