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面見到祝璋以後,向甯發現她和新聞圖片裡的樣子并不相同。
這種區别不在于長相,而是一種整體的狀态。
财經新聞裡,祝璋永遠不苟言笑,雷厲風行,高定套裝幾乎沒有重樣,價值不菲的腕表也時常更換。
此時此刻,她卻隻穿着一條剪裁簡單的寬松長裙,頭發用一隻白玉短簪随意挽在腦後,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無其他飾品。
餐桌設在落地窗邊,雖是大桌,搭配的卻是三人各自點菜的分餐制。
向甯原本覺得有些違和,可是看看三人的服裝風格,又覺得沒必要五十步笑百步——祝璋中式簡約風,枕安西式複古風,自己現代通勤風,坐在一桌多少有點高中曆史模拟考的味道。
Sorry,她的腦内小劇場又不合時宜地開演了,收!
點完菜,彼此寒暄幾句“久仰大名”之類的客套話,祝璋忽然話鋒一轉道:“聽說陌生人初次見面,講個笑話能拉近彼此的距離,但我不擅長這個。要不,咱叫兩個演員來聽段相聲?或者,來點洋單口,聽個專場也行。向小姐更喜歡哪個?”
“我?都行。”
向甯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已經開始犯職業病了,暗自尋思道:相聲和單口喜劇演員的檔期是怎麼排的?如果既定行程撞上這種急活怎麼辦?經紀人會覺得開心還是糟心呢?鴿了那邊的話,違約金這邊能代賠付嗎?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聽枕安在一旁吐槽祝璋:“你不覺得剛才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和直接講笑話有同等效果嗎?”
祝璋自然能聽懂他的調侃,于是斜睨枕安一眼:“這種飯局,要不是甩開中間人實在不地道,我可真不想帶你。”
枕安含着笑喝了口茶:“好,那我不說話了。”
進門短短幾分鐘,向甯已經是第二次發現想象與實際不符了——原來他們的相處模式是這樣啊,比她想象的輕松随意多了嘛。
等等,這兩人都這樣無所顧忌,心直口快地互相揶揄了,枕安竟然還說他們不算朋友?
要不是她親眼所見,還真讓他給蒙過去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要是做不到怎麼辦?”祝璋看着枕安問道。
枕安不說話,隻攤開手,意為:你說怎麼辦?
祝璋思忖片刻,計上心頭:“從現在開始,你再說一句話,就跟我多續一年合作約。”
枕安睫毛一顫,蹙起眉毛回盯祝璋,意為:沒必要這麼誇張吧?
祝璋不理會他的抗議,露出少見的微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向小姐,你就給我們做個見證人吧。”
向甯忽然有一種坐在前排看戲,中途被演員強拉上台即興互動的局促感,嘴裡隻能蹦出來一個字。
“我?”
目光平移向枕安,他似乎已經放棄了掙紮。
那麼……
“也行。”就硬着頭皮上吧。
繞了這一大圈,折進去一個枕安,祝璋終于聊起她們心照不宣的關鍵話題了。
“對了,向小姐,況星宸現在應該更信任你了吧?”
向甯不知道她這個問題背後有何意圖,不想輕易交出實底,于是含糊道:“還行,老樣子。趕上他心情好的時候,能多聽我兩句勸。”
“是嗎?”祝璋似乎看出了她的保留态度,“可是我聽小楊說,自從你幫況星宸保住了紅血代言,又化解了跨年晚會的危機,他就更信任、更依賴你了。”
小楊?
況星宸的助理,楊晨葉?
他是祝璋的人?
“聽小楊說?”向甯引述祝璋的話,表情意味深長,“所以,祝總您早就知道況星宸劈腿的事?甚至,可能比我知道得還清楚。”
祝璋沒有正面回答,隻說:“小楊雖然喜歡在況星宸面前裝傻,但在正經事上,他至少對得起我付的那份工資。”
向甯不解:“據我所知,您還沒有跟他分手。”
“嗯,沒分,因為我不在乎。”祝璋一臉無所謂,像自己并非當事人似的,“就算況星宸把腿劈成蜈蚣,我也不在乎。”
向甯說出自己的猜測時,心裡已經有七八分确信了:“您不喜歡他。”
這次輪到祝璋疑惑了:“談戀愛,一定要喜歡嗎?”
向甯不相信她的表演,繼續猜測道:“您留着他有别的用處。”
祝璋先是一愣,繼而垂下目光眨了眨眼,糾正道:“我拴着他,有别的用處。”
向甯立刻調整戰略,以退為進,自嘲一笑:“看來我這次通風報信是多此一舉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
祝璋起身幫她續上瓷杯裡的茶水,距離拉近,說話的聲音便小了幾分。
“楊晨葉收錢辦事,天經地義,但你不一樣。在此之前,你并沒有從我這得到半分好處,可還是願意遞消息給我。不管你此舉出于什麼考量,我都願意交你這個朋友。”
向甯沒有立刻表現出喜悅,轉而去盡量延長推拉的過程。有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揣測,得自己先說破了,對方才能真正安心。
“祝總就不怕我是雙面間諜?”她擡起頭,用隐隐含笑的雙眸與祝璋對視,“我能背刺況星宸,也許未來同樣會背刺朋友呢?”
“不怕。”
祝璋輕輕放下茶壺,一手撐着桌面,一手扶着向甯的椅背,附耳輕聲低語。
“向小姐,你不會背刺簡曉夜的。”
向甯眼神一動,瞬時聽懂了她話中的兩層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