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重重的關門聲,把正在客廳裡逗貓的簡曉夜吓了一跳。
她循聲朝向甯望去,好奇道:“這麼快就辦完離職了?”
向甯沒有答話,甚至顧不上換鞋,便徑直去拍枕安的屋門,咚咚的聲響使簡曉夜愈發心驚。
“怎麼了?”簡曉夜放下小貓,追上向甯的步伐。
向甯依然沉默,隻等枕安打開屋門。
“出什麼事了?”枕安手裡的畫筆還未來得及放下,便匆匆跑來打開屋門。
“你……”向甯張了張口,猶豫着擠出來一句,“你認識我。”
簡曉夜在旁邊看得一愣,伸手去摸她額頭的溫度,疑惑道:“沒發燒啊,怎麼開始說胡話了?咱仨在一個屋檐下住了這麼久,他還能不認識你啊?”
“他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向甯移開她的手,定定地看了枕安幾秒,“你早就認識我。”
枕安捏緊了手中畫筆,否認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别把我當白癡糊弄!” 向甯皺起眉頭,“我既然會來找你對質,就說明我對自己的推測有十足的把握。就算你瞞着不說,我也會去找别人求證。但如果我是從别人嘴裡了解到事情的全貌,你在我心裡是什麼形象,可就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了。”
見她态度如此強硬,枕安似乎也别無選擇,隻能垂眸承認道:“是,我……早就認識你。”頓了頓,又補充道:“單方面的認識你。”
“果然。”向甯表情嚴肅,“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其他事要跟我坦白嗎?”
在這樣突如其來的高壓氛圍下,竟是簡曉夜先支撐不住了,仿佛又回到了提心吊膽的童年時代,孤零零夾在矛盾頗深的父母中間,想開口勸架,又怕大人們的怒火殃及自己。想說兩句俏皮話活躍氣氛,卻又清晰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矛盾不是能靠插科打诨來解決的。
為防再旁觀下去,她的童年ptsd會即刻發作,此刻擺在簡曉夜眼前的隻有一條路——
“你們慢聊,我回避。”
三十六計走為上,古人誠不我欺。
簡曉夜抱着小貓回到卧室,給他們留出了一片無人打擾的私密空間。
“是不是祝璋姐跟你說什麼了?”枕安略顯心虛地問。
向甯聞言訝然:“這裡面還有祝璋的事?”
枕安自知失言,隻能解釋道:“我隻是想知道,你都聽說什麼了,為什麼會突然來找我對質。”
向甯邁步靠近他,冷臉發問:“怎麼,你還打算根據我知情多少搞區别對待,說一半藏一半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會認識我?為什麼要給我們村捐款?為什麼咱們相處了這麼久,你卻從沒想過要對我開誠布公!”
枕安正欲開口,向甯卻打斷道:“等等,我先來給你排除幾個錯誤答案。”
“首先,你可别說是通過那部電視劇認識我的。燃藜計劃的第一筆捐款到賬時,那部劇還在審核,并沒有播出。這個謊騙不了我。”
“其次,你也别說燃藜計劃的發起人不是你,是祝高遠,或者祝璋在以你的名義做慈善。如果是這樣,在‘祝琰’去世後,他們根本用不着換一個資助人來接手項目。”
“最後,我不想聽到諸如‘瞞着你是為了你好’這種屁話。我不需要這種‘好’,我需要的是尊重,是知情權,是朋友之間的信任和坦誠!”
枕安的嘴唇顫了顫,閉上雙眼忍住淚意,微微哽咽道:“對不起。我……我真的沒有惡意……”
向甯抱臂歎了聲氣,别開臉看向窗外,乏力道:“這是家裡,不是公司,我實在沒有精力,也不想浪費心思跟你玩那套詐供誘供、周旋試探的話術。也許你真的有難言之隐,所以才不願意對我據實以告。那不妨這樣吧,我給你兩個選擇,你自己決定選哪個。”
枕安睫毛低垂,挂着若有似無的水潤,輕聲道:“什麼選擇?”
向甯的語氣全無往日的溫度:“第一個選擇,想必我也不用多說了。至于第二個……”她轉過臉來,去探尋他的目光,“帶着你的秘密,從我家搬出去。”
枕安愕然擡眸,無力道:“你要趕我走?”
向甯冷冷與他對視:“我沒辦法信任一個對我有所欺瞞的人,更無法跟這樣的人同住一個屋檐下。”
語畢,她盯着他的雙眼後退幾步。
“我的耐心很有限。如果你決定說實話,就來我房間詳聊。如果你不想聊,那現在就可以收拾行李了。”
眼看向甯轉身要走,枕安連忙追上兩步:“等等!”
向甯回眸:“這麼快就想好了?”
枕安答非所問:“家裡還有酒嗎?”
向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要啤的、紅的、還是白的?”
枕安脫口便說:“洋的。”
向甯看着他“視死如歸”的神情,沒忍住輕輕一笑,很快又重新闆起臉來,揶揄道:“就你那酒量還喝洋的,扛得住嗎?”
枕安抿了抿唇,下決心道:“酒後吐真言。正因為扛不住,才能讓你相信我說的是實話。”
向甯不置可否,從酒櫃裡拿了瓶龍舌蘭,剛要關櫃門,動作卻忽地一頓,猶豫片刻後,還是換了一瓶最适合入門者的低度果酒。
向甯回屋不久,枕安便抱着一幅裝裱好的畫作走進門來。
“還記得它嗎?”他把畫展示給她看。
“記得,好像叫《回憶餘燼》吧?是況星宸抄襲的那幅,咱們就是……”向甯把酒杯遞給枕安,話語一頓,意識到什麼便改了口,“我就是因為那件事,才認識你的。”
枕安開門見山:“這幅畫上的女孩就是你。”
向甯聞言一驚,下意識便反駁道:“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