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微微一怔,止住了眼淚。車燈劃破黑暗,朝着遠方駛去。
……
與向晚蘅年輕時的離家出走不同,小花這次是破釜沉舟,再也不會回頭了。
所以,她需要一個新的身份。而廟小妖風大的縣福利院,就将成為最完美的身份中轉站。
向晚蘅本想着給他們一筆捐助,讓院方給小花僞造一份孤兒的身份資料即可。
誰知院長另有想法:“造假的流程很麻煩,時間成本也高,您直接用現成的就行。”
為了多領補助金,他曾向上虛報過好幾個孤兒名額。雖是不存在的假人,卻各有各的悲慘身世,履曆造假走的還都是正規流程,十幾年的檔案堆疊起來,确實很難辨出真僞。
幾份假資料裡,和小花最接近的是個名叫“李麗”的女孩,和她同年出生,月份也挨得很近。
“以後,我就叫這個名字了嗎?”她問。
“當然不。”向晚蘅微笑道,“等我辦完收養手續,就可以給你改名字了。”
小花如在夢中:“您真的要收養我?”
向晚蘅鄭重承諾:“我不會食言的。”
小花壓抑着興奮,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成熟穩重一些,奈何演技青澀,眼神已經出賣了她。
“可以讓我自己給自己改名嗎?”
向晚蘅欣然點頭:“當然可以,你想叫什麼名字?”
“向甯!”她早就想好了,想過無數遍了,“安甯的甯。”
“跟我姓呀?”向晚蘅起初有些意外,但回過頭來一想,又覺得理應如此。
“向甯。”她字正腔圓地叫出這個名字,“你再稍等幾天,等辦完了收養手續,我馬上就帶你回家。”
向甯毫不懷疑這份承諾的誠意,即便眼下為了做戲,她還得在福利院裡暫住幾天,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她知道,向阿姨一定會來接她。
然而現實卻給了她意想不到的一記重擊。
某日院長來訪,頗為尴尬地找了幾個話題,兜了一大圈才說到正事,雖然語帶遮掩,但話中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向晚蘅突然改變了心意,可能無法再收養她了。
院長看着她如遭雷擊的神情,默默歎了口氣:“明天上午,向老師會來看看你。到時候,你自己問她吧。”
向甯沒有應聲,一個人在原地坐了很久。
次日早上,她準時來到食堂,讓其他孩子不免吃了一驚。
“那個女孩不是有專人資助,小竈開夥嗎?咋跑來跟咱們一起吃大鍋飯了?”
“不知道,可能那人不繼續資助她了呗。”
向甯隻當未聞,信步路過一排排餐桌,最後在陳程面前停了下來。
其實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隻知道他是這裡體格最壯的少年。
向甯把自己的飯盒推到他面前,打開蓋子,紅燒獅子頭的香氣撲面而來。再開第二層,油焖大蝦已經剝好了殼,泛着誘人的光澤。
陳程不解:“你什麼意思?”
向甯面無表情:“我這份飯給你吃,你幫我一個忙。”
陳程想了想,沒有急着答應,而是追問道:“我能幫你什麼忙?”
向甯表情嚴肅,眼神也透着認真:“打我一頓。”
“哈?”陳程向她投去了圍觀精神病的眼神。
“我認真的!”向甯重新抓住飯盒,“你不幫我,我找别人去了。”
“哎——等等!”陳程連忙起身攔住她,“我也沒說不願意啊……”
“那你快吃。”向甯把他按回座位上,擺出監工的架勢來,“一定要吃飽啊,多添點力氣。”
事實證明,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陳程飽餐一頓後本該信守承諾,奈何一看她餓着肚子可憐兮兮那樣,就不忍心下手打她了。
向甯還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的“暴行”被人看見,便将陳程拉到一處僻靜地方,催促道:“這沒人,你可以動手了。”
陳程欲哭無淚,已然被她堵在死角,想跑也跑不脫,隻得不情不願地打了她幾拳。向甯還嫌不夠重,又指導他扇了幾巴掌,終于罷休。
陳程經此一事,已不敢再跟這位怪人打交道,馬不停蹄地跑了。
向甯扯斷自己的頭繩,将發尾亂搓一氣,又拿出小鏡子,确認了臉上的紅痕足夠明顯,這才回房。
向晚蘅來得早些,已經在房間裡等了,誰知門一開,就看見小姑娘涕泗橫流,俨然是受了欺負的樣子。
見此情形,向晚蘅又急又氣,忙問她:“這是誰幹的?”
向甯一邊抹淚一邊搖頭,死活就是不說。向晚蘅反複追問幾遍,她才委屈巴巴道:“向阿姨,我真的不能說。我知道,您是想問出罪魁禍首來,替我出一口氣。可是我以後還要在這家福利院生活很久,要是得罪了那些人,等您一走,我就更沒有好日子過了……”
說完這一長串台詞,連向甯自己也有些驚訝,她的演技竟然可以在一夜之間進步得如此之快,連獎杯無數的向晚蘅都沒有看出破綻。
又或者,向晚蘅隻是關心則亂吧。
“我不會把你一個人扔在這的。”她重新牽起向甯的手,“走,咱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