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我片刻。”賀歲愉對婢女道。
說罷,她去敲了趙九重的房門,趙九重的房間就在她隔壁。
知道了她是姑娘,即便她現在仍然是男子裝扮,趙九重也不可能再大大咧咧和她住一個房間。
沒有回應。
賀歲愉推門進去。
趙九重自從知道她是姑娘以後就對她特别講禮數,賀歲愉可不管這些東西,反正她和姓趙的這一路過來,什麼沒經曆過,她才沒有趙九重那麼矯情。
賀歲愉掃視了一圈,房間裡沒有人。
這人呢?
賀歲愉出來看見店小二端着空盤子從走廊經過,“诶,小哥,這個房間裡住的人呢?”
店小二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賀歲愉指的房間,問賀歲愉:“是不是個二十出頭、模樣俊俏的郎君?穿着一身黑色衣裳?”
賀歲愉點點頭,“是。”
那店小二說:“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賀歲愉皺着眉頭,轉頭看向空蕩蕩的房間。
胸口有點氣悶。
死趙九重,出去也不跟她說一聲!
那邊的婢女過來問:“姑娘準備好了嗎?”
出去就出去!
她自己一個人去也行,到時候四十兩銀子一兩都不分給他!他那三兩銀子也别想要了!
賀歲愉呼出一口氣,“好了,咱們走吧。”
賀歲愉跟着婢女下樓,出了客棧。
沒過多久,
另一個店小二從後廚出來,沿着樓梯跑上來,跑到賀歲愉的房間門口敲門。
他敲了好一會兒,都沒人回應。
店小二站在門外問:“客官,您醒了嗎?”
還是沒人回應。
店小二小聲嘀咕:“都這個點兒了還沒醒?”
剛剛被賀歲愉問話的那個店小二正巧端着茶壺從樓下上來,“這個房間的客人出去了。”
“出去了?”
“對啊,剛剛才出去。”店小二一邊回答,一邊端着茶壺走遠了。
那跑上來敲賀歲愉房門的店小二摸了摸腦袋,看了賀歲愉緊閉的房門一眼,又順着樓梯往下走。
他一邊下樓,一邊還在嘴裡嘟嘟囔囔:“隔壁房間的那個客人還叫我給這個房間的客人帶話呢,這怎麼就出去了?”
***
賀歲愉跟着婢女走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
她們穿過了好幾條街,左拐右拐的,然後進了一條巷子裡面。
這應該是這戶人家的下人進出的小門。
婢女領着賀歲愉從這道小門進去,沿着曲折的長廊,穿過小花園,進了一個小院子。
婢女引賀歲愉走到門口,“姑娘進去吧,我們姨娘在屋子裡等着姑娘。”
賀歲愉進屋以後,看見已經換了一身行頭徹底大變樣的小紅。
“你……”賀歲愉頓住,“你怎麼一晚上就成了這府上的姨娘了?”
小紅伸出戴着大金镯子的手,将垂落在臉頰的發絲往後捋了捋,“你昨日不是不肯收留我麼,我就隻能另尋他法了。”
賀歲愉聽出小紅話裡的陰陽怪氣和埋怨之意,不由得撇撇嘴。
這人變臉也變得太快了。
一晚上大變樣,有錢了以後,連語氣都變得高傲了,昨天還可憐兮兮的,張口閉口求她呢。
小紅倚在榻上,把玩着塗了蔻丹的指甲,臉上表情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我昨日出去以後,無處可去,隻好坐在街頭的角落裡。”
小紅的眼睛裡有幾分悲傷,“我本想着熬一夜,等到天亮再說,但是夜裡太冷,又被凍醒了,正好看見劉老爺坐着轎子經過。”
“他從前就對我有幾分意思,所以我昨晚撲到他轎子前面,他就把我帶回來了。”說到最後,小紅又笑起來,仿佛很開心似的。
賀歲愉奇怪:“大晚上的,他怎麼會恰好坐轎子路過?”
小紅語氣不以為然,“這有什麼奇怪的?從青樓裡才回來呗,從青樓回劉宅,從那邊走是最近的。”
賀歲愉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受。
她昨天花了銀子把小紅從那兩個男人手裡贖出來,完全沒有料到,小紅這麼快就又要重操舊業。
但是,如果她不做這個,賀歲愉也想不出來更好的主意。
她身無一技之長,又不識字,也幹不了體力活,除了出賣身體,在如今這個環境下,很難找到其他可以糊口的活計。
即便有,但小紅給有錢人當姨娘是過慣了好日子的,一時半會兒,也适應不了那些又髒又累的粗活。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呐。
見賀歲愉久久沒說話,小紅忽然斜她一眼,“怎麼?你不會是瞧不起我吧?”
賀歲愉擡起頭來,目光很堅定,“沒有。”
小紅見她眼睛裡真的沒有輕蔑,這才哼了一聲,刻薄地說了句:“你要不是跑得快,現在沒準兒比我還下賤不要臉呢!”
“你夠了啊!”賀歲愉可沒那麼好的脾氣,“你賣身契還在我手裡呢!”
賀歲愉滿臉費解,“你做都做了,有什麼可不順氣的?”
“若是你昨晚讓我留宿一夜,沒準兒,我也不會忍不了凍、挨不了餓,去攔他的轎子……”
賀歲愉:“???”
大姐,你沒事吧?
“你這話說的,你給人做小,又不是我逼你的?你可别當白眼狼啊!”
小紅轉過頭,默默流着眼淚,也不再與賀歲愉争辯。
賀歲愉:“……”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