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可能我就是那條狗。

洛行舟腦子裡條件反射地蹦出來這麼一句。

下一秒他反應過來，面無表情地對着自己拍了一巴掌，然後長長歎口氣。

怪腦子，不聽話。

他屈膝将自己蜷起來，放空大腦，靜靜地看着這院子。

徹底靜下心來後，洛行舟反而能看出一點微妙地不同來，他是乞丐出身，不值錢的命，睡馬棚自然不覺得有問題；但陳素素身為靈陽真人的女兒，浮夢山的唯一掌上明珠，此時竟也大咧咧的和他一起在馬棚裡聊天聊了好久，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和對自己的态度不同，他可不覺得折鶴會舍得折騰這明珠美玉般的小姑娘，讓她也和自己一樣睡馬棚。

隻能是這山上所有人平日裡就覺得，這沒什麼大問題。

而這個馬棚真正的主人呢？

也不是普通的牲畜，是有築基修為的長風。

折鶴想要對自己不好。

可她在挑中自己之前便已經對很多人都很好，所以連刻意留的這些手段也比真正的惡毒顯得柔和太多。

……那她是不是真就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是惡呢？

洛行舟想，應該不是的。

她很清楚，很明白，她有意在對自己不好，将他放在一個尴尬的位置上，卻又不願意真的要他去承受那些真正的惡。

……怪得很。

“小師兄，你笑什麼。”陳素素改口很快，這是個相當開朗活潑的姑娘，折鶴與賀留生與她年紀相差太多，洛行舟雖然也年長她許多，但對比下來，竟也勉強也算是個能聊天的适齡對象。

洛行舟聞言下意識摸摸臉頰，不算笑，隻是很放松而已。

他聽她在旁邊叽叽喳喳，想了想，罕見的沒做什麼遮掩，如實相告：“我覺得……師姐好像是想要對我不好？”

小姑娘眉頭絞起來，有點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師姐哪裡對你不好了？”

“不是說對我不好……”他沉思着，思考自己的措辭，“我是說，師姐做的許多事情，感覺上似乎是想要讓我理解為：她對我是很不好的。”

陳素素眨眨眼，又眨眨眼。

聽不懂。

“聽不懂也沒什麼，對你來說也是好事情。”洛行舟笑笑，很順手的拍拍陳素素的腦袋，女孩懵懂，想了想後，試着問：“小師兄要是有什麼事情想不明白，要不要去問問二師兄？”

洛行舟反應了一下，不太理解這個腦回路：“這種事情我自己慢慢想就好，問賀師兄做什麼？”

“因為賀師兄也是被師姐領回來的嘛。”

小姑娘再坦然不過的回答說。

洛行舟靜靜聽着，臉上原本十分放松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稍微收斂了一點。

女孩毫無所覺，繼續說道：“聽我爹說，二師兄來的時候年紀也沒比你大多少，他老家村子被水淹了，近百口人最後就活了這麼一個……在那之後，二師兄就跟着師姐留在山上啦；

除了我爹以外，這山上和師姐相處最長的就是二師兄，我爹說他的名字都是他自己跟着師姐選的呢……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你要是搞不懂師姐究竟想幹嘛，問二師兄是最合适的。”

洛行舟停頓一瞬，随即慢慢笑起來，溫聲細語的反問：“最合适的……？”

“最合适的。”女孩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洛行舟不說話了。

他這位小師妹說，那位賀師兄就連自己的名字也是跟着她取的。

……鶴，留生。

……啊，這麼個賀留生啊。

少年的表情依然是溫和的，平靜的，但唇角過分放松的弧度又跟着收斂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