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尾音放得很輕,莫名便多出幾分刻意寬容的大度。
折鶴若無其事,輕笑道:“長兄這是試探我?我這次回來真的就隻是拿些藥就走,不打算久留,也不想去找人叙舊,老實說如果不是長兄親自找來,我這會估計已經回了玄清宗了。”
“玄清宗……”雲鶴衣撚了撚衣袖繡紋,聲音低低:“三娘,你明明知道的,隻要你開口,雲家不要說是給你找幾副藥材,就算是别的也——”
他的詞已經落到舌尖,一擡頭,卻被折鶴的眼神抵住了開口的沖動。
那眼神太過疏冷,瞧着便令人心涼。
“……好了大哥,你不想叫雲翎過來,不叫就是。”折鶴輕飄飄地笑起來,十分簡單粗暴地扭開了話題,“何必說多那麼多有的沒的?……算了,反正不能指望符偶懂藥理,藥房在哪兒,我來幫你配藥。”
這便是不願提了。
不單是雲翎的事情,就連她自己和這裡面的牽扯,連帶着雲家三娘當年那些舊事,她也沒興趣再過多回憶。
哪怕是這個做兄長的親自開口,也不成。
雲鶴衣垂下目光,白着一張臉,低頭有事輕咳幾聲。
折鶴看他一眼,“長兄身體怎麼變得這麼不好。”
“代家主事務繁多,累的。”雲鶴衣淡淡道,而這次折鶴卻不打算配合,隻敷衍的一點頭,随口附和了一句:“那大哥多養養身子吧。”
雲鶴衣一哽,一張病氣十足的臉上終于浮出幾分郁悶的幽怨。
“你今日回來是不是就非要氣死我為止?”他郁郁道,又自顧自地松了氣,半點都不打算真心生氣的樣子,“算了,其他故且不說,陪我喝一碗蓮子羹的時間總該有吧?用靈泉蘊生的蓮子熬湯,辟谷期也可吃一些,用的還是花容夫人當年的方子。”
折鶴原本興緻淡淡,但雲鶴衣提起花容夫人,她目光凝了一下,到底還是擡眼看了過去。
“好極了,”雲鶴衣微微笑道,“看來這點時間還是有的。”
折鶴沒再言語,跟着雲鶴衣回屋,這蒼白虛弱的病秧子也真的不急着找藥解毒,自顧自去了後院,要符偶去取蓮子羹來。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屋内隻有一張玉面小桌,大小容得下三四個人圍繞而坐。
符偶端了蓮子羹過來後又悄無聲息地退下,雲鶴衣看着折鶴選了個位置,這才挨着她另一側坐好,伸出一雙瓷白如玉的手掌,親自為她盛了一小碗羹湯。
寬大衣袖疊在手肘處,他微微一擡,便能落在折鶴的衣擺上。
女人擡手接過瓷碗,順勢錯開了這短暫的接觸。
雲鶴衣垂眸微笑,若無其事地斂袖端坐,又輕聲問:“三娘要去看看花容夫人嗎?”
“母親生前就不喜歡雲家人,今天既然避不開大哥,想來也避不開其他人。”折鶴手中湯匙攪動幾下,并未入口,隻随口回答:“我這次就不去了。”
雲鶴衣便點到為止,沒再繼續追問。
系統有些好奇:“诶,居然不是一個媽媽嗎?”
折鶴平靜回道:“當然不是——我母親早逝,兄長的生母卻還在,小妹雲鶴枝的生母與我母親同出一脈,但聯系也不算太多,如果不看雲姓隻論血緣,我現在與他們都無關系。”
雲家不講所謂的妻妾差異和血脈濃淺,家主之位也是能者居之,此前的雲家家主有人子嗣衆多,也有人終其一生不曾成婚生子,最後從其他旁支家裡擇選能力優秀的孩子,過繼在自己膝下。
隻不過折鶴的生母花容夫人,與雲鶴衣的母親情況又略有些不同。
花容夫人生前不曾與雲家其他人往來太多,族譜上的位置也并非是作為雲壽亭的夫人随在他的名字後面,而是單獨換句話說,當折鶴扔了雲姓,從族譜上劃去自己的名字,她便是真的與雲家無關了。
系統對宿主身份生出許多新鮮好奇,本來還想再問問她樣貌是因為随了母親還是因為什麼别的關系,雲鶴衣手邊玉牌忽然閃爍幾下,亮起了某個名字。
他垂眸瞥了一眼,将玉牌收入衣袖,臉上溫柔笑意也跟着淡了幾分。
“雲翎來了。”他揚起嘴角,更多的卻是似笑非笑,“三娘要見嗎?”
折鶴放下湯匙,到底還是一口未動。
“他當年既然已經選擇投入長兄門下,那之後如何,便都與我無關。”折鶴短暫露出個敷衍的笑容,随即便斂起,慢悠悠地回道。
“所以,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