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紹看了她一眼,“這次也會回來參加告别儀式。”
林舒昂淡淡地應了一句,沒再吭聲。
鄧安紹嘴唇翕動,到底還是做了罷。
——
兄妹倆聯系不少,在一個屋子裡待着也沒什麼話說,沒過多久鄧安紹就回了房間開視頻會議。畢竟是資本家嘛,林舒昂理解。
沒過一會手機又響了起來,林舒昂原本以為是李越東,沒想到是閨蜜彭方遲。
約着她去新開業的酒吧玩一玩,林舒昂心中郁結,堵着的那口氣吊在那兒,上不去也下不去。好歹是自己身邊的人,就這麼沒了,誰聽了都會惋惜。更何況那是正經八百的飛行員,百裡挑一的好苗子。
更别說小時候還帶着林舒昂玩過。
窗外的雪還在下,道上一溜兒的景觀樹都秃了,秃的跟什麼似的。
林舒昂站在自己窗子面前利利索索地脫了厚重的衣服,換上了輕薄的大衣,給鄧安紹發了消息,晚上不吃飯了,也不用上樓來叫她。
黑發被手指随意揉了揉,然後歸攏,覺得似乎不太合适幹脆披在腦後了。她湊近了窗子想看看能不能看見什麼人影,實在可惜,大院裡頭清冷得沒法說。
她到底還是決定過去,至少散散心裡的郁氣。
她換了一身衣服,妝都沒化直接塗了個口紅。自打去故宮工作之後棄繁從簡,什麼能輕便着來就怎麼來,她皮膚白,瑩潤,尤其一雙眼睛最為出彩。
出去的時風風火火,走的時候還沒忘記帶上包,不過一時疏忽拿成了工作包,上車啟動了引擎才發現倆柿子轱辘着滾了出來,她真是哭笑不得。
林家住在最裡面,出來的時候能在大道上路過憧憧居民樓,兩邊都是景觀樹。眼見着就要過年了,出去的時候還有人影,影影綽綽的,換崗的警衛員帶着人挨個往樹上挂燈籠。一棵樹挂兩個,等到過年那會,路燈就完全雞肋了,燈籠徹夜不息。
她打了個方向盤,鳴笛一聲後,崗哨給她放了行。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開着車,其實明知道要去酒吧,但是自己的思緒跟不上自己的動作。說白了就是放空了,人還沒回神。車開着開着去了反方向,不知道怎麼就把車開到了六裡橋,右手側就是八一制片廠,現在得叫八一制片廠原址了。
夜深了,裡邊基本沒什麼人,從外面往裡看就是一間一間錯落着的房子,原先最早都是平房。大院裡有不少阿姨是文工團的,他們時不時就跟着過去看,一問就是家屬,那會管的也不嚴格,一群屁大孩子三三兩兩就在那兒玩了起來。
林舒昂記憶沒那麼深刻,她唯一記得深的就正好是鄧安紹提的那一茬,靳衛空帶她掏鳥蛋,她隐隐約約記得應該還有幾個人,但靳衛空是始作俑者,所以記得有些深。
想到這,她伸出腦袋探出窗外看了看,黑黢黢的。甭提樹了,全都是鋼筋水泥大樓房,現在還去哪兒跟你整原生态鳥窩去?林舒昂拍了拍頭,自己真是想昏了頭,那都是十幾年前近二十年前的事兒了!
等她正準備撤的時候,冷不丁又讓她看見一人影,從八一制片廠大門走了出來。按理說也不稀奇,稀奇的是,現在都十一二點了。她莫名覺得詭異,卻又禁不住望了過去,那人身姿倒是闆正,不像是普通人。
走出來之後在門崗前頭站了一會兒,從包裡摸了一包煙。林舒昂看不清他的臉,連輪廓都依稀分辨,但她看見了那猩紅的煙燃起時亮起的小點兒。
她心裡還是有些惆怅。
林舒昂開走了車,後面那抽煙的男人正好掐了煙。要是林舒昂再留一會就能看見更奇的一幕,裡面不多時,又走出來一人,兩人一前一後,一看就是認識的。
“找着了?”男人剛掐了煙,看着來人将身前的煙氣驅了驅。
“可不,就落在大道上了,怎麼走的時候沒知沒覺。”後來的男人将鑰匙在手指上繞着打了個轉,似乎看見了剛開走的車:“這個點兒,還有人過來呢?”
“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在這兒停了一會,也沒見下來人,剛走。”他其實看見的不止是車,他還看見了裡面的姑娘,趴在車窗前,路燈正好在她車頂上。姑娘披散着長發,眼睛看着他這邊,隻一個錯身的功夫,他就看清了姑娘的臉。
“該不會和咱們目的一樣吧?”他語氣中帶了點懷疑,但好友似乎沒有反應,“恪甯,在想什麼呢?”他拍了拍蔣恪甯的肩。
蔣恪甯目光一錯,将剛剛想的事抛諸腦後,回過了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說不定呢。”
“嗯,也是,你們院離這邊近些,他以前小時候就愛來這邊玩。”穆澤行的情緒也不太高,聽了蔣恪甯的話就沒往深處想。
今天蔣恪甯剛從延邊回了北京,手續辦完之後已經六七點了。二人回來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因為靳衛空的事,事了了,穆澤行就約着他,打算兩個人出來轉一轉,沒成想大半夜轉到了八一制片廠。
順帶掉了鑰匙,這叫什麼事?
天昏地暗,那車走後帶起的塵灰大概還在,引得穆澤行打了個噴嚏。他仰頭望着隻挂了幾粒星子的天,幾陣涼風吹來又讓他打了一個寒顫,估摸着他和八一制片廠不太投緣,歎了一口氣,“恪甯,回吧?”
“回。”蔣恪甯點了點頭,卻是穆澤行先邁了腿,蔣恪甯墜在身後慢悠悠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