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她的手死死扣着自己的掌心,手腕因為用力而有些顫抖,咬了咬自己的唇,“我去練劍了。”
她真的不喜歡分别。
尤其是,沒有重逢的分别。
像是因為别離的到來,幻境之中竟然離奇瞬間變成了黑夜,空中也挂上了月亮。
江芙在桃花林之中,用力地挖着桃樹下的泥土,不敢擡頭看天。她的身後站着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秘境之中的顧舊,強忍着想要拉起她的沖動。
靈氣灌注在手上,卻因為心緒不甯,而失手,掌心被泥土之中的石塊劃破,鮮血流出的瞬間,江芙停在了那裡。
周圍是一片寂靜,沒有什麼聲音,已經和傳承秘境外面的時辰别無二緻了。
顧舊知道,這是因為将他拉到這傳承秘境之中,消耗了那位前輩花拂衣所剩無幾的神力,先前有些不明所以,但此刻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江芙,脆弱的根本不像是那個擋在他身前的人,她呆愣地在那裡,看着自己的掌心流出血來,眼眶明明是紅的,卻強撐着将霧氣憋了回去。
她明明沒有眼淚了,卻還是很難過。
顧舊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拉她起來,而後原本想動用靈力替她療傷,卻看到她眨了下眼睛,波瀾不驚地看着自己開口說道:“我真的不喜歡分别。”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卻仍舊沒有哭,将手收回,胡亂從懷中摸了一塊手帕包了起來。
修士的身體有很強的自愈能力,這樣的傷口不值得一提,眼前的人靈氣充沛,明明不應該擔心,顧舊卻仍是覺得有些擔心。
他沒說話,目光一直放在江芙的身上,靜靜地看着,垂下眸子擋住了其中的心疼。
這樣的他和江芙記憶中的那個人相去甚遠,江芙擡頭和他對視了一眼,隻覺得自己背後一陣冰冷,她忽然就想不管不顧地開口問。
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
她不由得想起當初的時候,她被竹枝劃破了掌心,那個人心疼地蹙着眉,小心翼翼地替她清洗好傷口而後包紮,恨不得那傷口換到他身上才好。
可眼前的人,卻……
被徒弟留在石桌前的花拂衣,神魂比之先前已經淡薄了不少,他望着緊跟在江芙身後的那個人,有些失笑。
自己以前從沒有收過徒弟,沒想到臨了還能遇到這樣一個對脾氣的,雖然說是有些遲了,但他想着總得替她把把關,見上一見,也算是了了最後的心事。
他伸手,想要去拿酒,卻看到自己的神魂已經開始逸散了。
倒是也不錯,心劍有了傳承之人,他總算可以徹底放心,去見自己心愛的妻子了。隻是不知道,自己如今這幅尊榮,她究竟還能不能夠認得出自己。
花拂衣笑着歎了口氣,看着從遠處開始逐漸消失不見的桃花林,還有從中奔跑而來的弟子,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保重。”
吾徒江芙,為師希望你永遠不要領悟心劍的下半。
以心為劍者,是為心劍。
而心劍的下半,卻是斷劍之法。
江芙用力地跑着,剛剛隻感覺到一陣心慌,扭頭卻看到整片秘境開始消散,她顧不得多想,扭頭就去朝着自己的師父找去。
卻隻能看得到,那位青衫老者坐在石桌旁,笑着朝自己揮了揮手,道了一句保重,便消散了。
她眼睜睜看着,周圍的黑暗退去,身後的桃林慢慢隐去之時,一支桃枝忽而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而後緩緩變回它原本的模樣。
光芒顯露,利刃上頭閃着銀光,上面隐隐帶了些桃花散落的香氣,掩蓋了作為一把神劍帶來的血腥之氣。
江芙用手拂過,忽而明白了,自己的師父是真的着急去見自己的心上人。
這把他曾經用過的劍上,還殘存着些許思念。
她沒有那麼難過了,師父在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去見他想見的人。
“保重。”
而在幻境消散的時候,顧舊看着她難過的神色,卻伸出手,用青竹揮出了一道帶着神力的往生符。
渡亡魂至彼岸,祈來生為之所願。
隻是本就傷極重的人,再跨越境界動用神力,幾乎是瞬間他便感覺到幾乎站立不住。
他看着江芙眼神中的悲傷,總算覺得不再那麼揪心。卻在下一刻,看到對方眼中的慌亂。
眼前一黑,顧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