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雲蔚,你鄉下支教的地點在票山溪。”
通報員扯着嗓子大聲喊完後,在其他大學生的催促聲中又趕忙開始報接下來的名單。走廊上一片嘈雜,人聲鼎沸。
金雲蔚一直在城市長大,雖然家裡不算大官大戶,但父母都是小學老師,也算書香門第。父母每月收入有八十塊錢,隻有她一個獨生女,所以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性格上,自小她就深受父母熏陶,既溫柔又活潑。
她繼承了母親的長相,圓臉大眼,溫婉可人。長輩們見面第一句話都是誇她優秀。
她也對自己信心滿滿,臉上常帶笑容。這是隻有從小就無憂無慮的人臉上才有的真誠笑容,簡單純粹,卻又天真易碎。
而她接受到良好的教育,按部就班地學習,勤勤懇懇,順利地拔得頭籌,在親戚們的期待中,成為本國第一批女大學生。
曆年來國家都有政策,所有師範類的大學生,大四下半年都要支教六個月,根據支教評價再分級,然後結業。然後分配崗位,自行選擇去留。
支教地點随機分配。運氣不好的人,可能會去相當艱苦的山中。許多人會求父母去提籃子,把自己的支教地點改成靠近城鎮的村子。但金家夫婦覺得自己女兒也該長大,必須學會接受現實的無常,那麼除了幸運,還有不幸。
隻有在面對困難的時候,不急着求助,而是嘗試獨自克服磨難,才能成長。
否則他們的女兒将永遠天真。
獨立,這是金家夫妻對獨生女的期望。
在二十世紀,隻有像他們這樣,獨女的知識分子家庭才會用這種觀念教育女兒。
大多數上流人士隻希望自己的女兒知書達理,賢惠明理。在家做女兒,出嫁做賢妻。就像是一份精美的冰淇淋的頂端的一顆櫻桃,起着點綴的作用。
而普通百姓則要求女兒肯吃苦又心靈手巧。
基于這種觀點,夫婦倆決定順其自然,沒想過暗中調度。事先和金雲蔚商量,令兩人欣慰的是,她也認可父母的決定。
金雲蔚聽到結果,雖然不知道具體在何地,但心中也不惶惶然。
左右也就半年時間去鄉下罷了。
很快,晚課結束,男友謝廬騎着自行車來見她。
“雲蔚,我要去玉縣支教。”謝廬面帶喜色,“真是幸運啊,縣裡正好缺人,而我剛好又被分配過去了。你呢,去哪裡?”
“我要去的地方是票山溪,具體情況怎麼樣還不知道欸。”雲蔚輕聲說道,“如果是縣城,有沒有認識的人和你一起去的?”
“我打聽過了,我們班汪家美同學也去玉縣呢。你說這巧不巧,好像就十幾個縣裡的名額,我們班居然占了倆,而且我們還都在一個縣。”
“真幸運啊,恭喜你,可惜半年要見不到你了。”雲蔚不由感傷,低落地呼出一口白霧。
初春的天氣還是有些寒冷,天空中也充斥着小水晶而變得迷蒙。
謝廬摘下自己的圍巾,體貼地為她帶上,關心地囑咐着:“要注意保暖啊,别擔心,我會給你寫信的。”
戴着的兩條圍巾堆到下巴,雲蔚稍稍低頭就把臉埋在圍巾中,悶悶不樂:“早聽說汪家美喜歡你。”
謝廬眉目帶笑:“你還不相信我嗎,放心好了,她喜歡我,但是我隻當她是同學,一定不會和她走近的。我們兩家是世家,一起長大,就算信不過我,也要信我爸媽啊。”
金雲蔚羞赧地瞪他一眼:“說什麼呢,我們才剛剛訂婚。”
“好啦,上車吧,趕快回家,外面可真冷啊。”
金雲蔚坐到後座,矜持地把手放在膝上。雖然兩人已經訂婚,但還是不好意思摟摟抱抱。光是坐在一輛車上,就讓她心髒跳個不停。
很快到金家門口。兩人道别,金雲蔚目送他離開後,在門口地毯上踩幹淨後才走進家門。
金父戴着眼鏡,正在看報,看見她進來:“雲蔚啊,你娘已經在為你收拾行李咯。”
金雲蔚轉頭看卧室,就看見忙碌的母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