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循又去盯遠處杜嫣容,目光幽幽涼涼。
那一處,杜嫣容似感覺到注視,擡眸,隔着距離,看到了姜循。
杜嫣容如同沒看到一般,清清淡淡地撇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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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公主感覺到好友的異常:“怎麼了?”
杜嫣容垂眼微笑,柔聲細語:“一隻野貓在張牙舞爪罷了。”
長樂公主蹙眉:“嗯?”
長樂公主沒聽懂杜嫣容的言外之意,卻早已學會不追究。此時,小公主眨着眼:“對了嫣容,你一會兒要去哪裡……咳咳,見那位世子啊?”
她二七芳華,年紀尚小,對男女情事充滿好奇,談起來時,又不禁滿面羞紅心跳慌亂。
而杜嫣容年長她幾歲,說話倒仍是輕輕柔柔的:“雨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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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掠地,畫樓邊的流水晃起漣漪,原是幾個貴女相攜,在擊水玩兒。
莺燕笑聲後的粉牆下,玲珑低呼:“疼疼疼……”
姜循陡然松手。
玲珑低頭,無奈:手都要被娘子掐紫了。
但是她擡頭看到姜循冷寒的目光,又大氣不敢出了。
在東京諸貴女中,姜循是獨一份的膽大妄為。姜循不隻妄為,還十分聰敏。玲珑在跟随姜循前,便知道姜二娘子在東京貴女圈,戰無不勝,世人驚羨。
唯一與姜循不睦的人,便是杜娘子杜嫣容。
據說二女自小便互看不順眼。
二人鬥法多年。一者趾高氣揚,一者溫溫柔柔;一者壞在明面上,一者擅于暗中用計……玲珑雖然從來看不出杜娘子那般溫婉之人怎可能使壞,但姜循那般說,玲珑便跟着半信半疑。
好在姜循這幾年身上發生了許多事,顧不上東京貴女圈一些瑣事;而杜嫣容這幾年潛心于家,很少出府。二人這幾年才平安無事。
而今杜娘子一出府,便是要與江小世子相看。
玲珑苦下臉,偷看姜循臉色:怎就是小世子呢?
這不是……白白激起娘子的勝負欲嗎?
娘子本已放下江小世子,專心圖謀太子殿下。可一旦被杜娘子激到……
玲珑茫茫然地想:一個太子不夠,一個張指揮使不夠,一個藏在暗處的娘子的好友不夠,如果再來一個江鹭……
娘子應付得過來嗎?!
不等玲珑想到勸說的話,姜循已經與旁邊的貴女三言兩語套好了話。
姜循到一席後,借筆寫了一張紙條,塞入玲珑手中。
姜循在玲珑耳邊,如此那般地交代一番。
玲珑瞪大眼。
姜循睥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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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幽靜地看着玲珑混入人群中,帶着她的紙條,去找江鹭。
她不是要與江鹭如何。
她躲江鹭都來不及。
可他昨日還送藥給她,今日就要與杜嫣容相看。
荒唐!
……而隻要想到那二人交好、成親,躲在背後還有着共同語言——
一起說姜循的壞話。
……姜循咽不下這口氣。
姜循絕不可能允許那二人成就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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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江鹭好不容易擺脫群臣與貴女,在宮道間行走。
天幕昏昏,陰雲密布,天上偶傳幾聲雷鳴。
江鹭過一宮牆時,忽見三兩個老臣相攜而出。
江鹭轉身便要躲開,但他五感敏銳,他垂下的餘光,見到一個老臣發現了他,臉色一下子慘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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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認出了這個人——
他不知此人如今身份,但是兩年前,此人去過涼城,做過監軍。
那老臣不認識南康王府小世子。
但是當年的涼城中……他也許見過江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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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靂,江鹭怔在原地,一層細細密密的涼意順着脊椎攀爬。
今日與宴的大臣非尊即貴。當年涼城一個監軍,今日已不知居何高位。
孔家,曹生,目前還不知身份的老臣……他越來越意識到,當年涼城事牽扯的人越多,越是比他想象的更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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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老臣相攜着回席,其中包括那個見到江鹭便色變的臣子。
江鹭悄然随後。
前方,一個侍女笨手笨腳地撞到江鹭身上。
侍女恐慌:“對不起對不起……”
江鹭正在跟人,本要避開侍女,一張紙條,不露痕迹地從侍女手中,到了他手裡。
江鹭恍惚中,低下頭。
侍女朝他眨巴着眼睛:……是姜循的侍女,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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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小的宮道上,玲珑焦心如焚。
江鹭打開紙條。
紙條上寫了三個字:雨花台。
玲珑硬着頭皮說姜循教她的話:“我們娘子擔心你不了解東京,被太子騙,被貴女們騙。她憂心你,急得掉眼淚……”
玲珑心裡嘀咕:小世子會信這種胡說八道?
江鹭涼涼瞥她一眼。
玲珑雖讪讪,卻也被俊美郎君濃長睫毛下望來的這一眼所驚豔。
……不怪娘子方才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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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天色更陰。
江鹭揉碎字條,繼續跟人。
她嘴裡沒一句實話,她做夢吧。
他有大事要謀,絕不可能和她私會。
她沒有心,他也不會為她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