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如墨般的玄羽飛竄出去,山丘一般的頑石瞬間崩壞倒塌破碎,撼天動地的隆隆聲打住了羽王的話頭。
公主捂住耳朵,亦感到意外,“不好意思,勁兒使大了。”
草率了,一年沒測她實力。待四下恢複平靜,羽王懊惱道:“萬器井出來的法器不算。”
公主罵道:“神尊就會耍賴!”
“再容吾想想……”
羽王轉身就走,而在公主的死纏爛打之下,最終還是妥協了。
公主踢着素雅大氣的白裙在荒蕪戈壁上蹦蹦跳跳,羽王跟在後面不知該釋然還是更加憂心。
“所幸此地遠離人煙,往後你可要收好利器,莫讓歹人動邪念……”
“好的爹,還有沒有更堅硬的石頭讓我試試?”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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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公主救了一隻小神獸。
那是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生靈,長得很漂亮,活潑可愛,卻因為兩個打鬥追逐的神的累及而與四周花草樹木一同被瞬間碾壓得稀巴爛。
正當她站在不遠處安靜地觀賞着美好生靈之時,血沫和碎肉突然就濺到了她身上,素淨的衣裙讓鮮血污染,那污血似乎也染進了小女孩的心頭。
女孩沒有生氣地指責遠去的肇事者或抱怨衣服弄髒了,也沒有捂上眼睛害怕地尖叫。
她定了好久,低頭看看身上的紅漬,擡起手來,滾熱的血沫繼續一點點地從皮膚滑落,刺鼻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似乎信了其中真實,她走到那灘面目全非的血肉跟前緩緩蹲下。
羽王本想追去教訓肇事者,但留意到女兒的反應後收了手,站在一旁平靜地看着。
如果早早要面對,現實便沒什麼好掩藏,也沒什麼好争辯。
“爹,救救它。”女孩輕聲說,好像聲音大點會吵到死者的靈魂。
羽王隻能看到她蹲下的小小的背影,“清兒,世界很大,每時每刻每個地方無辜的死亡皆可能發生,若見着了都要救一救,靠一個人是應付不來的……”
情緒低落的女孩默了片刻仍不肯起來,隻道:“救救它吧,爹。”
羽王心疼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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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帶上小神獸的爛屍,羽王帶上公主,去了一處居所。
居所隐在山林之中,隻住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老太太是位樂師,叫做笛夫人,以前别人稱她的曲子乃絕世佳作,後來别人稱她的曲子為害人的邪音。其故去的丈夫是位神醫,曾當上過神尊。
羽王未同女兒一起進去,他說你選的路自己走,成與不成看緣。
笛夫人對公主說:“你娘小時候,我抱過她。”
從小就不喜同大人黏膩的公主問道:“您為什麼抱她?”
笛夫人一笑,“因為她和你一樣讨人喜歡。”
公主說:“我不讨人喜歡。”
“為什麼想救一隻你才剛剛見過的小畜生呢?”
“它不是畜生。”
笛夫人變出一把灰白色的長笛,寶貝似的緩緩撫摸笛身,就像撫某人的臉龐,“老身這曲子,是殺人用的呢。”
公主直白地就道:“……因為您的夫君讓人害死了麼?”
她從沒見過那種顔色的樂器,更沒見過形狀那樣奇怪的笛子,但她見過那種顔色和那樣形狀的人的骨頭。
笛夫人神色不變,擡眼看面前的女孩,“你父親連這都告訴你?多小的孩子啊就聽打打殺殺。”
“我不小。”
公主有意無意地不時瞥笛夫人手裡那把長笛。
笛夫人搖頭笑,“羽人啊,都一個性子。”
公主道:“别人都說我是羽族裡的奇葩。”
笛夫人一雙眼睛飽含歲月的痕迹,但仍然有神,似能看破紅塵。她又輕笑一聲,說道:“你的族人他們不過是内斂些,而你張揚些罷了,骨子裡頭是一樣的。”
“您能救活這隻神獸麼?”
“老身好久沒有吹過治病救人的曲子了。”
“曲子真的能救命?”
……
孤獨的笛夫人送走了公主,重獲第二次生命的小神獸從此跟在公主身邊。
後來在公主告别羽城之前,羽王問她想要什麼禮物,她說:
“爹,我要一把琴。”
公主會彈琴,所以要的是把琴。
這把琴後來取名長肅,它的主人叫青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