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魔族而言,吸取他人功力為己所用,雖手段卑鄙殘忍,但也屬于一種自身能力,無可厚非。
變強可以不擇手段。
生生剝食功力會令被剝食者十分痛苦,他們往往不是功力散盡而死,而是活活痛死的。
死都落得最壞的下場。
無冤無仇,乘虛而入,不是喪盡天良、慘無人道麼?魔界威名赫赫不可一世的大魔王,傳聞中就是這種人。
浩顔剛要罵混蛋,然而當那裹挾住黛墨的力量正要将她整個人拎起來時,突然戛然而止,力量被收了回去。
隻差一點。
黛墨未添新傷,躺在原地。
“女人?”
驚異之色跑到依步森臉上。
女人,洛語說的女人,黛墨聽得懂這詞。洛軍士兵在劫掠他族領土時,見到女人就□□喜悅地叫這個詞。
戰争,恰恰是人的野心和獸性宣洩與肆虐的釋放口。
不止洛語,她還聽懂這個詞的其他語言。男人都一樣,仗着天生的強健體質,妄自尊大,欺淩弱小,特别是欺辱女人。
所以她才不要當弱小。
所以她穿上了戰衣。
不過這詞從此時她面前這個想剝食她功力的男人嘴裡說出來,卻讓她感受不同,起碼沒令她反感。
依步森未再施術,看了她稍許,兩肩緩緩松下,似在歎息。
男人走近,本能的恐懼讓黛墨身體一顫,心生即刻就自盡的念頭。誰知男人似乎沒有動她的意思,停在她身旁,俯身半蹲下來。
“小丫頭。”他略顯疲态地說,“上戰場來湊什麼熱鬧。”
黛墨聽不懂,二人皆有意無意地打量着彼此。
不容久待,洛軍行軍越來越近,逐漸放大的聲響警告着危險。
黛墨感到大地在顫動,但同時她也感受到有股力量環繞并融入她身軀,不似方才那般暴戾,溫暖的,柔和的,在治療她的傷。力量是從蹲在她面前的男人身上溢出的,無聲地送入她體内。
隻消一會兒,她身上幾處最嚴重的、久耗可緻命的傷口被減輕,甚至治好了。
這個連瀕死之人的功力都要剝奪的男人,竟會自損功力救她。她如夢似幻,愕然地望着他。
男人又說話了,平淡的:“能否活下去,看你了。”
身影縮小,他起身,躍上一座岩石,留給她最後一眼。
他走了。
人影消失的同時,一個護罩出現為她隐住身體。就在下一刻,無數目光流竄的洛兵從她身邊掠過,踏得地面一陣又一陣,聲勢震得她頭皮發麻。
她依靠重拾的一點力氣,收起伸出去的腿,蜷縮在石下、隐在護罩之中,好讓自己更不易被發覺。
過了很久很久,四周再沒有動靜。意識到自己真的躲過一劫,她才清醒過來,滿腦子隻剩不久前救她的那人的模樣。
她呆呆望向人離開時高高站立的那座岩石,仿佛人又出現了。
他的樣子,深深印刻在了她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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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墨死裡逃生,從絕境中活下來。因為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敵人。
她再未回到瀾軍。
她記得那人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中的每個節音,不太利索地将它們念給一個譯者聽,問是什麼意思。
她四處求教,學會了洛語。
最後她投靠洛族,依靠驚人的實力加入洛軍。
她想在洛軍中找他,但好久沒找到。她怕他死了。後來她在洛軍中看到了他。
那個最高的座位上,最威風的。
認出他,隻一眼。
經打聽得知,那場雙方幾乎全軍出動的洛瀾之戰,洛兵依步森擊殺元帥成軍首,後殺族王成族首。
很難想象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強魔會在戰場上救一個素不相識的敵軍女子。
世人皆懼之恨之,但那又怎樣?
她努力地想要靠近他。
然而他是那樣冷漠。他眼裡好像隻有戰争與強權。
全軍皆知軍中有個厲害的女人,極難招惹。
她從沒停止過變強。競選新軍首時她打敗所有人,然後終于同他見上面。他們第二次正面看彼此。
他卻沒認出她。
“安靜待着不好?争強鬥狠是你該幹的事麼?”
他不要女元帥,她問為什麼。
“女人很麻煩。”
她問,我哪麻煩了?
“你以為那些兵會聽一個女人指手畫腳?”依步森換作挑逗的語氣,“何況,留隻狐狸在軍中,容易軍心不穩啊。”
他一手伸上來,提起她下巴,陰沉唬人的:“離軍隊遠點,明白麼?”
她未被唬住,居然大膽地擡手抓住他提她下巴的手。那雙豔而不媚的眼睛,目光絲毫不見躲閃。
“王,女帥不要,女婢要麼?”
“……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為的是權?”
至此,為的什麼傻子都知道了。
他的回複是冷冷地甩開她細瘦的手,一句冷冷的:“别讓我再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