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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華于亭中下棋,公主從旁經過。
“公主要上哪兒去?”
華叫住她,眼睛卻看着棋盤。
公主理直氣壯地道:“我要出宮。”
華悠閑地落子,落下黑子又提白子。他是在同自己下。
皇宮如此凄涼,他都找不到同自己下棋的人。
“既然遇見,公主不如陪朕下盤棋吧。”
公主看着他,“下完之後呢?”
“便可出宮。”
“你肯放我?”
“自然。”華說,“午時用膳前回來即可。”
“……還不如不出。”話中含賭氣的意思。她徑直走至亭中,到華對面坐下,待從為他們分揀棋子。
華擡眼,這才看公主。有點近,公主覺得自己對面男子,這位當朝聖上,給她的感覺很不同,不像她父王,亦不像那些達官貴人。哪裡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棋落子的聲音很清脆,白一子黑一子,兩人無言地下了一會兒,華先說話。
“公主總鬧着出宮,不知出了宮想去哪裡?”
“去哪都行,總比待在這狹小之地飽受拘束的要強。”
可皇宮絕對是全朝最寬闊宏大的建築了。
“天下雖大,然而哪裡是絕對的毫無拘束呢?”
公主停頓片刻,“或許沒有,但我更不喜歡這裡的拘束。”
默。
華換個話鋒,“教訓”人是和氣又直接:“皇宮有不少道門,公主走哪道都好,你乃一國公主,攀牆……不免有失皇家身份。”
公主道:“我失了身份,那你怎麼不罰我?”
她盯着對面男子,男子的眼睛卻鮮少看她,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宮殿姓顧,攀自家牆沒什麼好怪罪的。何況公主功夫好,也不必過分擔心你受傷,朕如今代理掌事,提醒一二便好了。”
她考量了一遍他的話,不知說什麼,想想主動尋别的話題。
“除了上朝,我總見你獨來獨往。偌大的皇宮,就那麼些人,你還連個妃嫔都沒有,不會無聊麼?”
華說:“公主方才還嫌皇宮狹小,現在又說皇宮大,不是自相矛盾麼?”
“不矛盾,”她冒險大着膽子,别有用心地解釋,“說小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上,因為我眼界在宮外。說大則站在你的角度上,因為你的眼界,可能隻是那把小小的龍椅。”
華肯再次看她,不過竟不為她的冒犯而發怒,“公主果真是心智過人,能說會道。”
“你還沒回答我呢。”她指的是他不會無聊麼。
他并不直接回答,“既選擇了路,無論如何,也該走下去。”
公主接着問:“父王在世時,後宮熱熱鬧鬧的,整日吵得我心煩。你身為一世帝王,為何在位三年卻不立後納妃?”
有的女孩看上的,不過如此。
“财酒色,皆是迷亂心性之物,不要也罷。”華前句說得輕描淡寫,後句多了點别的意味,“況這帝位沒多久便要還回去,朕娶妻留後有何用?不過是自取其辱,再添笑柄。”
公主道:“聽來,皇上對歸還君權一事心有不服?”
華說:“朕隻是無奈,萬千人求而不得的東西,能夠輕易獲得之人卻棄若敝履。”
公主生氣了,捏着棋子在手心,“人各有志,萬千人有同一個志向我偏偏沒有,萬千人所欲所求我偏偏不稀罕。出身地位又不是由我決定的,沒有出身的人奈何不怨天而去怨那些有出身的人?皇上若望權長久,何不用這萬能的權,使之長久下去……”
嗒,白棋落子發出的聲響明顯大了些,公主為之一顫。
華又不看她了,“權,無威不立,豈能當兒戲?煩請公主敬重。”
“……不下了。”
黑子被扔回棋筒中,留一盤未結之局。
公主被氣走了。
……
止淵:“前世還是個争奪天帝之位的女仙,轉世成了不喜弄權的公主,看似變化大,但最終目的是不變的,為了擺脫束縛。若說變化,無疑緣自前世波折。華封襲,你知‘你’和她所追求的,差别在哪嗎?主要是初心不同,一個是掌控,一個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