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鼻呼出團團白汽,他爬着厚厚的雪,急切地想翻過山。
他在一片冰寒的山原裡,身上的衣服卻并不足以保暖。寒氣瘋狂刺入體内,令他咽喉撕痛。但他仍不止步,跌跌撞撞地踩着雪拼了命地跑,給雪地留下深深的、串在一起的長長的足印。
這裡除了白的天、白的雪和偶爾裸露的灰黑的山岩,就沒有了别的東西。
終于,前面就能翻到山後面。
他爬上去,站直身子。映入眼簾的,是山下一幅盆地景象。
盆地不算大,四周山峰圍繞,山不算高,整體看起來像一口巨坑。他所站的是在諸山其中一座山上的很不起眼的地方。
巨坑的中央莊嚴地坐落着一座矮建築,像一座祭壇,而壇正中央則是一隻巨大的水晶棺。
沒錯,棺材。
水晶棺的上面四角分别被鐵鍊拴着,鎖在祭壇上,不知是用來固定的,還是為了鎮壓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他想都沒想,撒腿往山下跑,因為太急躁,不小心滑倒,于是一骨碌順着雪滑下來,好在有雪墊着,在山腳停下時隻感覺暈眩,沒受傷。暈眩也顧不得了,他甩甩腦袋強行拉回意識,随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朝着那座祭壇跑去,越來越近。
祭壇與水晶棺比他從山上看時想象中大許多。來到祭壇前停下,他沒爬上台階,而是舉目愣愣地盯着水晶棺。他很激動,眸光閃爍,卻又茫然而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似是被擅闖者吵醒,水晶棺産生動靜。
四下風靜止,甯靜無比。
他親眼看着水晶棺上冒出一個女人。水晶棺是蓋上的,女人确實是透過棺蓋冒出來的。
更令人驚奇的是女人手腕處和腳踝上亦拴着四條鍊子,但看着不像實物。每根虛鐵鍊的另一端與實鐵鍊重合,固定在祭壇四角。虛鐵鍊似乎能随意伸長變幻,女人看着是被拴住但又好像不受束縛。
他神情凝滞,目光全在女子身上。
女子很美,高高立在水晶棺上像個尊貴的女王。
她先是閉着目,後朝他睜眼。視線對上的一刹那他心猛地一跳,不是因為恐懼,更多的是一種仿佛什麼釋然後的激動。
高貴的女子看見他時,倏地瞪大雙目,震驚之色溢于言表。
她拽着鐵鍊飄下來,飄到他跟前,像從天而降的天使。他擡頭注視她,她低頭竟以手撫上他的臉,另一手扶在他肩上,他感受到略淺淡些的觸感。
女人雙目泛紅,顫抖着音:
“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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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昏黑血口在天地間敞開着,有個家夥不怕死似的來到它邊緣,對了,手裡還牽着個女子。
他們較一般人能更加靠近血口邊緣而無恙。
“止淵!止淵?聽得到麼?”這家夥朝裡喊,“吾乃魔王,攜妻遊四方,恰經此處,便想拜訪虛空寶地。吾非刻意到此,萬魔地也忒遠了,還望白尊見諒,行個方便吧?吾帶了禮來的!白尊?止淵——”
黛墨未曾見過自家魔君如此熟絡又帶着敬意地喊哪個人,而且是女人。
雖有依步森在身邊,但黛墨望着前方的大窟窿兒還是有點怕。拽拽那隻手,“你确定她在這裡面?”
依步森偏頭溫柔看她,笑笑,“當然。”
他随即把另一手括在嘴邊,又喊一句:“止淵——”
大窟窿吸走所有聲音。他卻認定他的叫喊能傳到裡面,傳到某人耳朵裡。果然當他欲喊下一次時,大窟窿有了動靜。
隻見一股奇異的“濤浪”朝他們噴薄而出,像一隻從大窟窿上長出來的巨口,張合,裹挾,一氣呵成。未等二人反應,他們已經被收入昏黑之中。
随後,一切歸于最初,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
黑暗與恐怖讓這裡、這個三界中心,同樣成為無人搭理的世界角落。
這裡發生的事,或不被發現,或被封塵、被遺忘。大抵這隻血口也像隻“眼睛”,太邪惡,别的眼睛不敢看,因此成了個開放但隐秘的世界。
然而剛進去的那對伴侶不知,目睹他們的不止那血口,還有距他們很遠很遠的一個人,一名男子,懸停在空中,一動不動地沉思。
雖聽不清進去的人說的什麼,但剛才的情形他可是盡收眼底。
窺見了個不得了的秘密?
他握緊兩隻拳頭,把瘋狂壓制在體内。
他盯着面前似能吞噬天地的巨大血口,記憶的碎片在腦中翻江倒海。
……
“幕尊的神獸坐騎死了,死成一灘肉渣,誰下手這麼狠!”
“逃走那個,不是剛在宴會上毀掉長肅的羽人麼?”
“神獸死了!”
“長肅毀了,琴弦都斷了!”
“那個羽人,沒有羽翼啊……”
“打仗了,打仗了!幕尊出手了!”
“幕尊為何要攻打羽城?”
“羽人死光了,羽族亡了!!”
“趕盡殺絕一朝屠城……這不會是幕尊在神界的立威吧?”
“羽族還有人活着?竟然闖進了天影門?定是找幕尊複仇的!……”
吵吵鬧鬧,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