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悔過堂走一遭,感知到此門中人起碼表面來看是不屑殺生之輩,兩位長老也見不得殺生之事,方才這些人在山頂打打殺殺,未必如他們的意。而他們真正想看的,或者說......讓他們感覺到此人應當入松楹門的......
白雪抽出小鐵刀,望着那一窩毛茸茸的鷹崽,慢慢劃開自己左胳膊上的皮膚。
割肉喂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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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林堂下,衆人炸裂,幾個年邁的長老觑着眼擠來看這白雪的動作。
連謝堪都被驚動了,過來打眼一望,“是她。”
一弟子驚呼道:“她,她瘋了嗎!她怎麼割自己的手!”
另一弟子欽佩道:“她是見大鷹都被捉走了,小鷹嗷嗷待哺,可山上又沒有吃食,她便用自己的肉喂它們。這、這是割肉喂鷹啊!”
卻見白雪臉色蒼白,大段大段的鮮血從胳膊上流下來,她咬牙狠心給自己剜下一大塊肉,森森見骨,而後将肉丢到了鷹崽嘴裡,很快被吞吃入肚。
疼到眼淚直湧,白雪跌撲着往後退,撞在松樹上。真難啊,原來回家......這麼難。
疏林堂的衆人都睜大了眼睛,雖各懷心思,但長老不發話,無人敢發聲。
那幾個本門長老還在猶豫,如何處置這女子,謝堪卻平靜道:“讓她入門。”
“什麼?!”松楹門本門的幾個長老震驚。這就入門了?
一名叫茉幽的女長老道:“這不合适吧,毅力測試她并沒有過,一隻鷹也沒捉下來。而且後面還有靈根測試,道心測試。”
謝堪望着她,“執刀割己肉,這樣的毅力不算毅力?靈根無論好壞,宗門都有大把資源去培育扶正。道心,她的道心我知道。”
衆人又是一陣納罕。這謝堪本是道墨門的長老,此番是受邀前來觀禮,若說他一言決定别人門派弟子的去留,确實不妥,但他乃結丹中期,本門除掌門外,資曆最老的長老也不過結丹初期,他這樣的身份,說的話自然是有分量的。
少頃,那落微長老撫着花白胡子道:“謝道友所言在理,這樣,便直接将此女收入松楹門吧。後邊的試煉她也不用去了,給她開辟個院子,好好養傷。”
衆人散去後,謝堪也走了,回道墨門處理門派事宜。茉幽長老望着他松一般生輝的背影,眉梢慢慢皺起,繡帕也被她掐在手心。
“凡人伎倆,詭計多端,最是可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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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被直接送到了松楹門的木材院。
本來說是要單獨開一個院子,不知怎的,卻半路折來了一嘈雜地帶,而那護送弟子的态度也變得不客氣起來。
白雪蒼白着臉,疼到說不出話,他們并未給她包紮就将她送來了。
“到地方了,你還不下去。”那弟子将之推了一把,竟直接把她從一人高的空中推了下去。
白雪沒料到這個變故,慘叫一聲,跌撲在草叢裡。
“喲,那邊有新人來了?”
一堆男弟子嬉笑着結伴走進,将腳下草一踢,原來是個女子。為首的男弟子名叫劉峻穎,他掐起白雪的下巴,觀摩一番,又嫌棄地撂下,白雪下巴重重地插回土裡,悶哼一聲。
“長得什麼亂七八糟的樣子,難怪不讨喜,被送來我們這。”
他這話說完,後邊的男弟子便都好奇起來,“亂七八糟的?能有多亂七八糟?”
于是一個個都依次上前把白雪的下巴掐起來,又紛紛撂下去。白雪最終嘔出一口血,昏死在草叢裡。
她的面貌原本生的深邃,隻是不好好打理,眉毛不修,如亂草叢生,飽滿的雙唇也不塗口脂,顯得黯淡粗糙,現在又受了傷,連僅有的血色都褪了,面頰深陷,加之皮膚偏黑,身材幹癟,便看上去如一隻瀕死的灰猴。
“走走走,擡回去吧,給她放茅廁邊上那個屋子。”
劉峻穎指揮衆人,把白雪擡進了一個破敗漏雨的小茅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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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時分,白雪醒了過來。她坐在床邊思索自己的處境,傷口仍在劇烈疼痛。
月影稀疏,冷風簌簌,千想萬想想不到自己的下場會是這樣。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若說他們不認可她的割肉喂鷹,就不該讓她直接入門。若說認可,也不該是這樣的待遇。那幾個嬉皮笑臉的男子,一看就不是門内正經弟子,恐怕隻是記名弟子。而自己既被扔到這裡,看來也隻不過成了個記名弟子。
處理好傷口後重新睡下。第二天辰時,白雪悠悠醒轉。
剛一推開門,卻突然一大堆臭衣服朝她身上砸過來,“醜八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這的洗衣婆了!給爺爺們洗衣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