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裴寂又來禦劍帶白雪出去吐納靈氣。二人立在劍尖,見到山河盡在腳下吞吐,雲層中穿梭,得見西方金光萬道,瑞氣虹霓,灑映風火山林,壯美而無言。
裴寂道:“三個月了,師妹,你怎麼還沒開辟丹田,咱們今天去哪裡洗練?”
白雪的腦袋耷拉下來,“還去落英嶺吧。”
三個月來,白雪用了比以前還艱苦的心,日日勤學苦練謀求進步,白日在練劍坪一練就是一整個上午,然後去丹室随謝堪學習煉丹,或者去煉器房苦修煉器術。所有的理論她都掌握得極好,謝堪考校起來,對答如流,門門課業她都近乎圓滿完成。可是她仍未開辟丹田。
若不能開辟丹田吸納靈氣,她所學的一切都隻是南柯一夢,她無法運用靈氣去熔鑄器物,無法讓自己的靈力和草藥融合,凝結成丹。縱然她已有三品煉器師、三品煉丹師的理論水準,可放到每天都在搏鬥厮殺的修真界,她連一隻蝼蟻都算不上。
謝堪為此也越加苦惱,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他謝堪一眼挑中的首徒,竟然連練氣期都進不了?
難道她的資質真的太差?難道她就是天生廢柴?
明明每天都看到她很努力,各色丹藥也給她喂了不少,這般的堅持縱然再是廢柴也該覺醒了,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裴寂禦着劍,擔憂地,“師父這兩日為着你的事,心情也不好,我看他總是走來走去的,這兩日你最好别去見他了。”
白雪不由得沉默。
靈根斷了的苦無處訴說,一路走來各般緣由無法告人,好不容易遇上珍視自己的師父,自己卻如此不争氣,難道她白雪真的氣數盡了?從被扔下吹台那一刻,她的命就是凡人了?
裴寂道:“對了,我想起來有一座溫泉,或許可以帶你去那兒吸納靈氣!”
裴寂所說的溫泉其實是謝堪的私人靈泉。這暖湯在清菌閣後山一處隐秘的楓林裡,乃是松楹門贈給他的,池中蘊含數百種靈藥精華,對于培養靈根、增長靈氣大有幫助。謝堪微有潔癖,一直未分享給旁人。
二人落地楓林山道,隻見紅泉碧蹬,芳華滿谷,秋林内布滿凜然淨潔之氣。
拾階而上,果見一汩汩冒着熱氣的靈泉,清藍明澈。
白雪心中大動,此物似乎可行,可是這是謝堪的靈泉,自己能用嗎?
裴寂催促她,“快進去吧,日落前出來,我去山道上給你把風。”白雪應了。
手掐子午,緩緩落入池中,靜心沉澱,果然有千絲萬縷的靈氣嘗試往自己體内鑽,丹田處氣息跳動。白雪将心神全數注入下丹田處,指望借助靈氣滋補靈根,沖擊丹田。但兩個時辰過去了,那些靈氣還是遊離在外,似與自己的靈根無緣。
白雪冷冷地睜眼,此地亦幫不到她。
她坐在溫熱的水中,心越來越涼,看遍楓谷芳華,看見雲間孤雁,斷壑長天,寂寥的無以言說。
裴寂見日頭要落,在前頭喊了一聲,“師妹,我現在來了。”而後提足拾來。卻見着她這呆闆木然的形狀,不由得心焦,知道她必是沒有進益。
白雪瞧見他,心知他為自己忙前忙後,費了很多心思,不由伸手勸他,“你也下來坐坐,這泉水對你們是有益的。”
裴寂趕緊搖手,“不不不,不行,這是師父的靈泉。”
白雪頭一次見如此守矩之人,竟和從前那些同門大不一樣,“你下來,換我上去給你把風。不會讓師父知道的。你不答應我就不出來。”
裴寂心中亦慕此泉,終抵不住誘惑,“那,那好吧......”
裴寂慢慢走下泉水,二人手心交接,白雪純真一笑,裴寂第一次見她這模樣,不由得呆了,“師妹你......”
“我怎麼?”
裴寂竟不通人事,直接對着女子誇贊起來,“芙蓉出水,清麗脫俗。”
山道上突然響起一聲震驚的怒喝,“你們在幹什麼!”
二人大驚,慌張四顧,那謝堪竟不知何時來了,杵在楓林裡,恰好瞧見他們這一幕,拂袖大怒。
二人趕緊出水,渾身打着冷顫,“師父!”卻不容他們辯駁,謝堪氣的已掃袖而去。留下一句話,“裴寂自去窮極嶺禁閉十日,白雪随我過來!”
二人驚慌互望,師父必是誤解他們了!可是于裴寂而言師命難違,他隻得先去關禁閉,匆匆禦劍去了。白雪遍身水迹,獨獨追着謝堪如風如松的背影,在楓林裡焦急穿梭,芳華随風落。
那個人影就如針芒一般在前方閃耀,但怎麼都追不上,永遠落不去凡人手心。“他誤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