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思量,雖然她有個仙師弟弟,但早就沒影了,指不定跟人鬥法死在哪片山裡了,即便後面真找過來,就扯個謊,說自己跑了,或者掉水坑裡了,那仙師人生地不熟,又沒有尋人的本事,上哪對證去。
白雪這兩年勞動了筋骨,眼看着越來越做不了事,留着也是浪費糧食,把她賣了對安家人、對張素雪都好。
三人議論定了,便做了決策,待次日暮晚把白雪裹了帶去瓦子村王家。
-
日色傾斜,夕陽映水,白雪還在碼頭任勞任怨地扛沙包。同行的幾個夥夫馬夫已與她處得熟絡,都笑她力氣比牛大,比男子都能吃苦。
白雪撂完最後一袋沙包,長長喘了一口氣,笑着拍了拍衣裳,這個月天氣好,她一天都沒落下勞作,過幾天就能領到工錢了,應該比上個月多。到時說不準能朝婆母讨幾塊梅幹菜燒餅吃。
“娘子!”安慎甫今日下學早,竟然提了一袋東西尋到這裡來。
那些馬夫見她男人來了,紛紛酸笑起來,這安慎甫自打從京城回來,倒把他駝子老婆看得貴重了,時不時地拎點東西來接。
白雪一聽,興奮地向他奔過去,“今天是什麼?有梅幹菜燒餅嗎!”
安慎甫活潑地取出來,兩張薄薄脆脆的餅子,裡面糊了滿滿的醬色梅幹菜,在晚風中酥香撲鼻,遞給白雪。白雪接過就大嚼特嚼起來,高興地拍了拍安慎甫的肩膀,“秀才,你比婆母好多了!”
二人高高興興地往家走,至一塊被陰影遮蔽的樹林時,卻突然竄出一堆蒙面人馬,朝白雪頭上套了隻麻袋,綁了就走。
安慎甫大驚失色,連連在後追,“你們是何人!放了我娘子!”
黑衣人已跑出三片林子,這安慎甫竟還在追。黑衣人互相納罕,不是說是個書生麼,這麼能跑!都不見他喘氣!
無奈,其中一個黑衣人隻好撤了面罩,向奔跑的安慎甫道:“哥哥,是我!”
安慎甫既驚且恐,更是癫狂起來,“安思明!你要把你嫂子弄到哪去!放了她!”
安思明不解地,“家裡那個才是我嫂子,這不過是個駝子!你激動個什麼!”
安慎甫還在狂跑。
安思明道:“你别追了!這是帶她去過好日子去,你也不想她一直困在咱們家受苦吧,我們重新給她找了個好人家!她沒了,你和新嫂子不就能安生過日子了!”
安慎甫還是追了很久,又過兩片林子後,不知是終于跑不動了,還是心底想開了。他慢慢地站了下來,風簌簌卷着葉子往前滾,他立住不再跑。
“你說的,帶她找個好人家!”安慎甫遙遙大喊。
安思明在馬上回應:“嗯,我說的!你放心吧!”
安慎甫知道安思明的脾性,心底隐隐感覺到那不會是什麼好去處,可是他是真的跑不動了,若白雪走了,他和張素雪的關系也許真的能回到從前......
“思明既然說是個好人家,起碼也不能太壞......肯定不會太壞,必然不會太壞......”
-
一行人趕到瓦子村時天已經黑透了,偏偏村口設了路障,夜間不讓生人進村。倒難交接。
那幾個黑衣人得了安思明的銀錢便先離去了,反正隻是個駝子,又跑不了,落在村口由安思明一人照看着。
安思明便去林子裡生了堆篝火,把白雪綁着,自己拽着麻繩睡一晚上。白雪在馬上時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心知即将對自己不利,但她也無所謂,就算是賣了也不過是換個人家生活,說不準真比安家好,遂未着意逃跑。
天明,村口的路障打開,安思明勒着白雪從偏僻的小徑進去,在一座荒山後邊找到了王家。
雖說是兄弟七個,卻隻有瓦房三間、雞棚一個,屋檐也是漏的。雞棚邊的房子堆滿農具,瞧着黑黢黢的一片,另外兩間住人。安思明喊了一聲,那兩間房子裡便走出五六個農戶打扮的人來,一俱的精壯漢子,有胖有瘦,個子都不矮。
安思明見了王家兄弟,尋思這些人有手有腳的,即便出賣力氣也能過得不錯,卻淨是懶漢,大白天的都窩着睡覺,難怪他家這般窮。
“就是她?”兄弟幾人見牽來的是個駝子,還又老又黑,膽子還小,表示有些不滿意。
白雪瑟瑟地發抖,直往安思明身後退,她沒想到竟是要将她賣給七個人。
安思明不耐煩地拴緊她,打商量,“駝子怎麼了,别瞧不起駝子,我家這駝子力氣格外大,能扛活,賣給你們一家,不僅包了你們家的子孫後代,還能下田幹活,打水做飯,冬天掉冰水裡都死不了,皮糙肉厚的,劃算着。”
兄弟幾個互望一眼,“樣貌太醜了,你也沒事先說是個駝子,畢竟是買來當老婆的,這價格不劃算。”
人已到這了,總不能再費力牽回去,安思明隻好讓他們一些價,最終不足一兩銀子将她賣了。
白雪顫抖地跪在地上求安思明,“二弟,别賣我,别賣給這家!我回家去一定不再偷嘴,我會好好幹活的,我還能再加一份工!”
安思明也有幾分可惜,道:“嫂子,不是我不肯救你,是咱們家有新嫂子了,你就顯得多餘了。你說你這麼個駝子,雜草一般沒人在乎的人物,你還這麼想不開,非要活着,若我是你,早就尋個牆角撞死了。”
白雪淚光瑩瑩,跪在地上,終是瞧着安思明收了銀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