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彥正往前走,目光裡便迎面奔來一位熊貓眼小哥兒,小哥兒清瘦,被一條狗追的哭兮兮,他還從未在村裡見過這個陌生哥兒。
風吹在耳邊,林榆拼了命的跑,來财始終跟在身上。林榆小時候被狗咬過一次,因此十分懼怕,尤其是龇牙咧嘴的土狗,如何打都打不跑。
心髒過度收縮怦怦直跳,林榆很不争氣掉出一滴眼淚,直到看見賀堯川。林榆仿似抓住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奔向賀堯川,瞬間破涕為笑。
“賀堯川救我!”
熟悉的聲音響徹山間,賀堯川正放下鋤頭,轉身懷中便撞入一具溫軟削瘦的身軀,賀堯川瞳孔一震,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與小哥兒近距離接觸,他耳廓通紅,但神色驟然惱怒,想推開林榆,便看見一條狗追來。
林榆怕極了,自然不敢撒手,眼淚在風中直飙,趕緊躲進賀堯川背後,就差跳到賀堯川身上。
來财不足為懼,顯然是随了欺軟怕硬的鄭彩鳳,一見賀堯川,便夾着尾巴嗚嗚後退,龇牙咧嘴看一眼林榆。賀堯川舉起鋤頭,眼中充斥兇狠,将來财逼退。
林榆從賀堯川身後探出一隻腦袋,見狗跑開,才抹抹不争氣的淚漬。
賀堯川皺眉回頭,見林榆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撒手,想不到平時兇兇的小哥兒,也有怕狗的時候。
旁邊周淑雲和孫彥都看着,林榆有些不好意思,驟然放開賀堯川,蒼白解釋道:“小時候、被狗咬過。”
大約哭的太急,眼眶都是紅的。原身模樣不差,一雙桃花含情眼暈染着淡紅,被欺負後可憐兮兮。
賀堯川眼中倒映林榆這番模樣,他似乎怔怔失魂,片刻後才回神,狀若淡然彎腰放苗,道:“狗平時關着,怎麼會出來?”
林榆一拍手道:“阿嫂病了,堂叔母差遣她做事,我便說了兩句,堂叔母才放狗咬我。”
周淑雲把鐮刀往地裡一放,氣憤地道:“成日折騰小輩,也不怕虧心事做多了損陰德。”
林榆狠狠點頭,表示贊同!他眉眼間神采奕奕,說話時靈動活潑,全然不似村裡那些被規矩束縛的小哥兒,孫彥的目光不由自主多看一分,随即意識自己很沒禮貌,一下子收回目光,道聲别離開。
家中添了一位病患,種植辣椒和青瓜的活,由林榆代替孫月華來。賀堯山知道媳婦又病了,急的忙去郎中家裡拿藥。
賀長德帶上賀堯川往地裡去,自家沒有牛,總不好一直占着村長家的牛用。隻能起早貪黑抓緊耕犁,也好早日挖溝放水。
辣椒苗和青瓜都好種,屋前屋後兩塊菜地足夠栽完。土已經翻過一遍,林榆拿着鋤頭抛坑,這一壟是辣椒,不需要插竹竿,栽苗進度快很多。一鋤頭一個坑,溪哥兒跟在身後放苗。
苗埋進坑裡,覆好土便行,林榆和溪哥兒各自一壟,很快全部種完。周淑雲提了一通糞水搖搖晃晃走過來,每個坑裡澆灌一瓢。
這味道不好聞,種慣了莊稼的人不覺得刺鼻,林榆正在習慣中。
剩半塊地不需要起壟,隻需将苗埋進去。林榆拖來一捆小青竹,将竹竿插在土坑旁邊。等過一段時間,青瓜藤便會順着竿子往上攀爬,夏天一來,便有吃不完的瓜。
種完辣椒和青瓜,日頭過去大半,林榆坐在田埂邊,見一群七八歲的男娃娃聚集在賀家門前,他們手裡拿着竹棍樹枝,在草叢裡敲敲打打。路過别人家的菜地時,一杆子打壞菜葉,然後哄鬧着趕緊跑開。
“賀康安,快出來,”這群小子在門口等賀康安。賀康安臉上髒污,抹一把鼻涕跟上去,一群小娃娃消失在小路盡頭。
溪哥兒靠在林榆懷裡喝水,道:“他們是賈麻子家的二狗,還有李牛蛋。賀康安總和他們混在一起。”
林榆便問:“賈麻子是誰?李牛蛋又是誰?”
溪哥兒似乎有些害怕賈麻子,聽見名字聲音都小了許多,緊緊抓着林榆的手,害怕地說:“娘說賈麻子不是什麼好人,上次我和阿嫂在河邊放鴨子,他一直盯着我和阿嫂看。周圍沒别人,賈麻子就走過來,想抱我和阿嫂。然後大山哥和大川哥就來了。大川哥把賈麻子打了一頓,他才不敢來。”
這不就是猥瑣老色狼嗎,林榆道:“你娘說的沒錯,以後見了他趕緊跑開。”
“嗯嗯,我娘現在不敢讓我一個人出去了。”
辣椒和青瓜種完,三人回去打草,春日的草新鮮,雞鴨鵝吃了下的蛋更多。林榆和溪哥兒從地裡翻出不少地龍,混在草裡一同拿去喂雞。
回去後,周淑雲便扯着嗓子将鄭彩鳳罵一頓,隔壁人都能聽見,實實在在為林榆出了一頓惡氣,兒子兒媳都不在家,老兩口從前倒是能說兩句,如今家了多了個硬茬林榆,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傍晚鴨子歸家,賀長德和賀堯川把牛牽回圈裡捆着。林榆見狀趕緊抓一捆鮮草喂牛,賀堯川提着一桶水過來,牛吃夠了低頭咕噜咕噜喝水。
禽畜圈裡沒有油燈,隻透進外面一絲微光。林榆和賀堯川站的很近,兩人都不說話,靜靜的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但誰也沒有離開。
林榆扣扣手,唇畔微張正想說話,忽然聽見院門口一陣吵鬧。兩三個婦人聚集在賀家門口,堵着賀家門,不讓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