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話一說,就見孫月華立刻笑了。她也沒怨過什麼,婆婆一直都是向着自己的。孫月華隻是愛看鵝,她知道剛分家日子拮據,便沒鬧着要。
再說,大鵝确實不好養,去年在賀家老兩口買了三隻,最後隻活了一隻。為這件事,一家人還鬧了半個月。
賀堯山見媳婦沒了鵝,湊在媳婦耳邊:“我過兩日去鎮上轉轉,再多做一天工,給你買隻鵝回來。”
前幾天賺了一百文工錢,賀堯山一分錢都沒花,全給了孫月華。孫月華難得手裡有些錢,也舍不得亂用,等要用的時候才拿出來。
孫月華搖搖頭,翻開賀堯山的衣領,露出大片磨紅,她心疼道:“不要了,你也别去。搬搬扛扛的累人,在家歇一天,過幾日就春種了,沒什麼輕松日子。”
……
賀堯川目光一動,看着大哥大嫂說話。
他隐約察覺出什麼,捏着手上的錢帶子,徑直走到林榆面前。
“……”林榆:“做什麼?”
賀堯川:“錢都給你。”
林榆:“我不要。”
賀堯川:“拿着,以後若是缺什麼想買什麼,我再賺便是。”他說完站在原地,想看林榆像大嫂接錢的時候那樣開心。但林榆沒有,甚至還很疑惑。
給出去的錢自然沒想過收回來,賀堯川也說不出讓林榆笑一下這種話。眉頭皺了又皺,最後悶聲坐下繼續編籬笆。
林榆一臉懵怔,見賀堯川隐忍着委屈,他猜不出賀堯川在想什麼。挺高大一個漢子,背對着他坐下,背影那麼落寞,讓林榆于心不忍。
他蹲在賀堯川身邊,仰起下巴道:“那之後你賺了錢,想給我都行,我會算賬,可以幫你管着。”
賀堯川心裡一松,眉眼松泛起來,可随後又覺得不對勁。林榆說的是幫他管,大哥大嫂的錢卻是一起用。
賀堯川想不通,隻能低下頭更賣力幹活。
之後每一天,林榆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柴房看他的小雞崽,見小雞崽吃好又喝好,他才放心出門。林榆還給小雞崽取了個名字,叫“小花”,因為小花褪去黃色絨毛後,羽毛是黑黃交加的。
——
三月下旬,日子徹底忙起來。林榆有時候起床都顧不上看小花,叼個饅頭戴上草帽匆匆出門去地裡。
要趕在四月份插秧之前把秧苗育出來,那一畝荒地要開墾,水田裡的邊溝要挖出來放水,還要買種子種下,徹底沒了清閑日子。
有時候一起床,就要奔着田裡去。前幾日孫彥拿了一本書來找林榆,走了半個時辰的路到賀家,卻發現賀家的柴門鎖了,家裡一個人也沒有,都去田裡幹活去了。
孫彥之後趁着天黑來,總算碰上林榆在家的時候。但害怕村裡人非議林榆,隻好匆匆說幾句話就離開。林榆也累,總是和孫彥說不上幾句話,就露出一臉疲憊。
太陽出來的時候,林榆已經戴上草帽在荒田裡割草。割完的草扔在田邊,等整片田割完一起收。他和嬸子大嫂隻管割草,三個男人拿着鋤頭跟在身後鋤地,小溪年紀小,便從家裡到田裡送水。周淑雲還怕小溪被熱水燙,特意在家留的涼茶。
荒田泥土幹燥不好翻耕,是個累人的活。村裡大片官府劃分的荒田沒人種,前幾年官府強制開荒。但因為白雲村山高皇帝遠,後來本地縣令逐漸不管這回事。
因為荒田往往收成不好,土壤比不上良田肥沃,村裡人都不願意做這種看不到好處的活。賀家是沒辦法,家裡隻分了四畝田,不開荒今年吃喝都困難。
林榆呼哧呼哧割完一大片,汗珠從眼尾落到下巴,他拿小帕子擦一擦,又有些口幹舌燥。忽然想起後世的雪碧可樂啤酒,要是這時候能喝上一杯冰可樂就好了。
正這麼想,身旁就出現一碗涼茶。
賀堯川拿蒲扇給他扇風:“快了,還有一小片就割完了。”
林榆點頭,也顧不上說話,接過茶水咕噜咕噜喝完一碗,埋下頭繼續割草。嬸子和大嫂她們都沒喝水一直割,他也不能落進度。
等忙完一天,終于把一整畝荒田拾掇出來。林榆累的不行,軟趴趴貼在大石頭上。在雜草田裡鑽來鑽去,身上惹了不少野草雜毛,又癢又疼。他用手去撓,身後紅了一片。
周淑雲在一旁喝水,見林榆身上癢,扒了衣領一看,趕緊拍開林榆撓癢的手:“再撓癢該破了,回去洗個澡,明天就能好。”
鄉下幹活總是這樣,周淑雲小時候細皮嫩肉的,跟着爹娘哥哥第一次下田,疼了好幾天。後來農活做慣了,變的皮糙肉厚,也沒再疼痛過。
林榆收回手,忍着不适一路走回家。
賀堯川遠遠看一眼,見林榆身上黑了一些,遠比剛來賀家的時候黑。即便是曬了一整天,林榆也比村裡所有小哥兒都白,隻是看上去和剛認識的時候對比明顯。
賀堯川皺着眉,心裡不是滋味。他把鋤頭交給賀堯山,拐個彎往趙德柱家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