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她像個鄰家姐姐。不穿朝服時她對衣着和顔色沒什麼講究,隻不過因為一路騎馬,所以此刻還穿着窄袖。
其實她經常在蒼韫桢面前展現出溫和的這一面,但旁人确實很難見到這樣的柳相。
冰冷無情是她鑲嵌在臉上的假面。
連映起身坐到楚憫旁邊,給柳卿知讓出位置。
其實聞越更想逃跑,但确實是師姐去跟小憫一起坐秋千更合适,故而他隻能如坐針氈地待在位置上,看柳卿知在他旁邊坐下來。
柳卿知裝作沒看出他的不自在,聞越最貓嫌狗不待見的那幾年還在朝安城,不巧,做過的丢臉事她幾乎都見證過,會不自在也很正常。她從章存舒面前拿過為她準備的那盞茶,喝了一口才說:“我有點明白為什麼讓你師弟當這個掌門了。”
章存舒也跟她一樣揣着明白裝糊塗,聞言若有所思道:“他怎麼了?”
聞越也暫時把不自在抛諸腦後,摸着早就沒有茶水的茶盞外沿偷,不是,光明正大地聽。
柳卿知倒是不會跟章存舒一樣謎語人,很直白地說道:“笑眯眯地戳人心窩子。”
聞越無端被口水嗆了下,他一邊咳一邊對着看過來的兩位大人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心裡想着:這也太直白了!
柳卿知繼續喝茶:“姓嚴的最惱火這一套,膈應是真的,沒法撒火也是真的,哎呀,他那個要氣死的樣子,想想就高興。”
這下連章存舒都感到震驚了:“你現在說話像蒼韫桢。”
柳卿知稍微收斂了一下不常出現在她臉上的幸災樂禍:“頭兩年仙盟提議辦集中教習的時候沒提前知會朝廷,要不是我們接到消息先問起來,估計連個響也不會給我們聽見,畢竟朝安城沒有仙山。”
她說的“我們”自然是指她和蒼韫桢。
章存舒點點頭,接上她的話茬:“然後今年跟你們說了,就把主意打到歸墟頭上來了。”
聞越沒忍住,笑出聲來:“算盤打得夠響的。”畢竟姓嚴的還沒從朝安城動身,這邊歸墟就知道了,怎麼不算是算盤打得響呢。
柳卿知神色淡淡:“頭兩年放在仙盟的時候沒提過要觀摩,今年放在歸墟還沒一個月呢,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章存舒随口道:“也可能沒打什麼主意,就是想耍個威風。”
然後……這會兒可能因為在歸墟亂竄,遇到不少滅他威風的人吧。
****
議事堂相當安靜,守門的弟子也走了。關雲铮推開門進去的時候,那個邪修依舊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從他身上顯出來的字也依舊在他上空漂浮着。
關雲铮走近時那人終于動了動,隻不過因為被捆縛得太緊,沒能有什麼大幅度的動作:“誰?”
關雲铮沒回答他,那人又自嘲地笑了一聲:“還能是誰。怎麼,這陣法問出來的結果你們還不滿意?”
關雲铮走到他面前:“我不是天問中人。”
那人擡起頭來看她:“是你?”
“是我。看來陣法的影響消散了,你現在很清醒。”關雲铮垂眼看向他。
跪在地上的人冷笑一聲:“你又想問什麼?”
“被引魂的人都會死嗎?”
“廢話。”
“你們拿魂魄做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可以不告訴我,我也不會對你動手,但你坦白與否都不影響你的結局。你不說,我會在下一次遇見鬼燈樓的人時再問,總有人會告訴我。”
“你遇見過很多我們的人?”
“多數都死了。”這句話半真半假,死确實都死了,但多數不是死在她手裡。
“……有些拿來做成引魂香,其他的任憑消散。”
“你一直在天問的地界?”
“不久前才過來。”
“之前在哪?”
“鏡溪城吧,你問多久之前?”
“你知不知道鏡溪城前段時間死了三個鬼燈樓的人?”
“什麼意思,你幹的?”
“你認識嗎?”
“算是認識,你到底想問什麼?”
“你知道他們曾經抓過一個姓關的姑娘嗎?”
“姓什麼我怎麼知……你說姓關?”
邪修臉上的神情不似作僞,關雲铮語氣沒變,問道:“怎麼,真有姓關的?”
“但她不是我們抓來的,不對,應該說确實是我們抓來的,但沒打算在她身上引魂。”邪修仿佛突然又記憶混亂發作,剛說完便矢口否認道,“不對,當時好像是引魂了,但是沒成功。”
“為什麼?”
“我哪知道,我也是聽說的,那姑娘本來就不想活了吧,被抓來的時候壓根沒反抗。”
“然後呢?”
“然後?死了呗,還有什麼然後?”
“你不是說引魂沒成功嗎?”
“我也記不清了,跟我說這事的那人神神叨叨的,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們邪修會為了達成目的獻舍嗎?”
“獻舍?這都失傳多少年了,壓根沒人會。”
“那心魔引,你們門派中有多少?”
“還有這東西?你怎麼比我懂的還多?你真是名門正派?”
關雲铮笑了聲,輕聲說道:“看來當時殺錯人了,你知道的确實不多。”
那人隻恨自己被綁得太緊,此刻看到關雲铮的笑容簡直後脊發涼:“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可惜你多半沒法回鬼燈樓了,不然我還挺想讓你去問問,那個叫關雲筝的姑娘到底怎麼樣了。”關雲铮說完這話,繞過地上的人,準備往外走。
“你是她什麼人?”邪修在她身後追問,“你為什麼那麼清楚她的事?”
關雲铮沒回答,繼續往外走。
“等等!你,你不是就叫關雲铮嗎?”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輕聲笑起來:“是啊,我是關雲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