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他走到她面前和她并肩站着,看向最上面那層櫃子:“需要拿哪個。”
時瑜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什麼?”
許懷洲低俯下眸,視線無聲落在那張幹淨漂亮的臉,一貫的溫和表情,他笑道:“時小姐需要哪個文件,我可以幫忙。”
“……”
時瑜差點被那道眸光灼得心跳慢了半拍,她忙擡眼,指着其中一本白色封皮的文件開口,“從左邊數第六個白色的。”
“還有那個最右邊那本藍色封面的。”
指腹間封皮的冰涼觸感使她心跳回籠,時瑜彎了彎眉眼:“謝謝。”
“客氣了,時小姐。”
面積不大的工作室内寂靜無聲,這種沉默使時瑜不太舒服,她身子錯開幾分,公辦公事的笑容和語調:“那我就先去忙了,謝謝許先生。”
她穩穩走了兩步,身後有人喊她:“時小姐。”
時瑜轉頭:“怎麼了?”
許懷洲走到女孩面前,還是拿出那顆被他攥在手心裡的糖果。
一顆包裝紅白相間,上面印着貼畫的旺仔牛奶糖。
是時瑜最喜歡的奶糖,尤其是她畫稿的時候總喜歡摸一顆放嘴裡。這個小秘密沒有人知道,媽媽不知道,哥哥不知道,是連她最好的朋友宋一茉也不知道。
媽媽從小就不允許她接觸這些不健康的“廉價”食品,所以時瑜沒有開口像任何人說過。
隻有許懷洲知道。
那顆奶糖被遞到她放平的手心。
他聲音很輕,低到一種好似哄人的語調:“時小姐,不吃早餐容易低血糖。”
那漆眸帶着溫柔色澤,宛如春雪融化後細細流淌的春水,點點漣漪繞着一個點漾開,他放輕聲音,有些無奈的輕笑:“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
像是怕她拒絕似的,那骨節分明的指骨一根根傾覆住她的手指包裹着彎折下去,那顆奶糖被她牢牢握在手心。
不到半秒,又收回,附在手背的柔軟觸感短促的像一場虛無缥缈的幻覺,隻是手心裡仍裹着幾分溫熱的鋁箔紙,彰顯着這是真切的,又不容忽略的現實。
見人收下,許懷洲溫聲道了别便離開了,時瑜連那句為什麼他會随身帶着牛奶糖都沒有問出口。
雖然給她機會說,她也不一定有勇氣喊住他。
她在原地愣怔站了會,腳步一輕一重地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時瑜拉開轉椅坐下,還沒來得及緩口氣,一旁的格子闆又露出那個娃娃臉女孩的腦袋。
實習生眨着眼睛又八卦又好奇:“小魚姐,剛剛許律師過來找你,我說你在工作間。”
她問道:“你們認識嗎?他看起來好像挺急的。”
時瑜欲蓋彌彰的掩掉眸底幾分慌亂:“沒有,他來找我送東西的。”
“什麼東西那麼着急嗎?”
“應該是文件吧……”
“啊?”
實習生被組長模棱兩可的那句應該整得有些摸不到頭腦,她看着垂着睫羽微微出神的那張漂亮的臉,上面落拓下的冷感的太陽光投下深淺不一的斑駁光點。
好像落了層朦朦胧胧的灰似的。
她疑惑地摸了摸腦袋,還是選擇了閉嘴,又老實縮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時瑜心不在焉,完全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麼,她溫吞的思緒陡然回到四年前倫敦那座雙層小别墅裡。
她有時候要在工作室泡一下午,晚上回來還要在别墅的小工作室裡畫稿或者建模,經常一忙就是好久。
作息颠倒是常有的事。
因為睡得晚,趕早課的時候永遠起不來,每次都要抱着被子賴床,永遠快要掐着點出門,早餐也不顧得吃。
客廳裡被她男朋友許懷洲收拾整齊的她的背包裡,永遠放着他準備的酸奶和旺仔牛奶糖。
中超的東西很貴,雖然對時瑜這種刷卡從不會看數額的千金小姐來說不足挂齒,但對那時候還在勤工儉學的許懷洲來說,是一筆要攢下很久的錢。
這段不被任何人看好的關系裡,都說是時家大小姐包|養了隻有一張臉好看的窮小子。
所有人在賭大小姐什麼時候玩膩了分手。
隻有時瑜自己知道,這段感情裡,許懷洲總是力盡所能的對她好。
即使再苦再累,他永遠洗幹淨雙手不帶一點污漬,一絲不苟的襯衫裡是陽光下發酵後皂角的清香。
眉目缱绻地看着她,然後溫柔又縱容地喚她:“小魚。”
那低垂的漆眸裡,她看到自己的身影,滿滿的,濃烈的,占據了他全部的視線。
低血糖的眩暈感好像來得更加劇烈,時瑜感知到手心裡那顆奶糖傳來灼人的觸感,那處像是燒了一個洞出來。
滾燙的,和她的心髒一個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