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後她就毫不留情的把許懷洲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上到微信電話,下到某付款軟件裡的好友。
時瑜在備注那一欄打下“許懷洲”那三個字時,她才敲出來一個X,剩下兩個字在輸入法裡直接跳了出來,位居第一位,明晃晃的站在那。
有些名字好像被刻意隐藏從未提起,但輸入法卻忘不掉,那低垂的睫羽輕輕顫起,像羽扇般,在手機屏幕的白熾光的映襯下晃動出蟬翼似的薄薄的光影。
他的頭像是一隻藍眼睛的布偶貓,正方形的頭像邊緣處隐約可見垂下的卷發,和入鏡的豆沙色美甲。
時瑜再熟悉不過了,那是她在倫敦時,某天陽光正好,她在陽台的躺椅上和元寶一起懶洋洋地曬太陽,曬了一會又覺得無聊,便拿起平闆畫畫,畫得是她抱着元寶。
她才把新頭像換上,結果當天下午,她發現她男朋友突然也跟着她一起換了。
時瑜實在是想不出來許懷洲頂着女孩子抱小貓的頭像和别人交流是什麼樣子,最主要是那段時間他已經在律所實習,時瑜想來想去都覺得害羞,于是便勒令他把頭像換掉了。
隻不過許懷洲截了一半,留下了元寶那一半,她的衣服和手皆出境,四舍五入就像一組情頭。
那麼多年,那副舊畫像早就被時瑜收進了手機相冊裡,隻有許懷洲還用着。
時瑜壓下心底宛如羽毛劃過心尖的顫栗,她沒問,也不敢問,就像為什麼許懷洲的辦公室裡放着旺仔牛奶糖一樣。
有些問題彼此心知肚明,就沒有必要再帶着答案問出口,最主要是,如果她沒辦法做出承諾和回應,就選擇緘口不言。
沉默和逃避總比傷害要好。
一些明顯的清晰的訊息迅速鑽進她腦海,她心跳靜靜回落進心髒,那些暧昧的旖旎的氛圍全部煙消雲散,時瑜捏緊逐漸涼下去的指尖,再擡眼時,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揚了個笑出來。
“謝謝,麻煩你了。”
女孩聲音輕,一點明媚漂亮的笑漾在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但她情緒轉變得太明顯,眸底淺淺幾分光暈,顯出恰到好處又不疏不密的疏離感來。
許懷洲不喜歡這種距離,他眼神微深,無聲盯着那細緻晶亮的眸,或許是見過她滿心歡喜地看向自己的模樣,那雙杏眸亮晶晶的,盈着潋滟的流光,好像滿天星河藏匿于此都不及。
而如今,連他自己也辨不出,辨不出她究竟,心裡還有沒有他。
許懷洲不動聲色,心底微歎時還是輕輕笑道,低低應了聲:“好。”
等那扇門再次被關上,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隻餘下她自己,那種空蕩寂寥的氛圍再次回籠,時瑜緊緊懸起的心髒倏地從高空落下,腳一軟,差點沒控制住跌坐在地上,好在她扶了一把身旁的桌子。
她晃動的眼神自然而然也就發現了架在一角的相框,落地窗外的太陽光在玻璃相框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影,她在泛濫的光影中看見了自己的照片。
照片裡女孩笑容明媚,唇色嬌豔,杏眼彎翹出月牙的弧度,嘴角邊梨渦明晃晃,有一縷被風吹起的碎發帖在臉側,黑與白之間色澤鮮明的對比下,映襯得那張笑臉更加豔麗。
時瑜突然很好奇,好奇許懷洲究竟喜歡她什麼,好奇這幾年來他念念不忘的是什麼。
隻是她恍惚覺得,他念念不忘的那個人,應該是他記憶裡,鮮活的、漂亮的、又愛笑的女孩。
而不是現在,那個總是喜歡用沉默和沒關系來僞裝自己。
是裝飾奢侈又明亮的玻璃魚缸内,被困在其中,卻連自由都要局限于那一小片水域裡,供人欣賞,被人誇贊漂亮卻隻是止步于此的,沒有人會關心它為什麼會用尾巴敲擊魚缸的小魚。
時瑜靜靜站了兩秒,熟悉的情緒像幽深的海水掀起巨浪,那種苦惱曠日持久的存在,灌進冬日刺骨的冷風,穿透她心裡落滿塵埃的缺口,吹得她好冷。
她有些難過,她在想,如果哪天許懷洲發現她敏感又擰巴的一面還會這樣繼續喜歡她嗎?她不知道。
感受到愛意的心髒像面包店剛烤出來,因為加了很多酵母所以變得蓬松柔軟,又熱氣騰騰的面包。
但她好像變成了冰櫃裡不被人在意的,廉價工廠加工出來的預制品。
她隻知道,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世界裡突然飄進來一朵經常會下雨的烏雲。
就像她也很讨厭英國連綿不斷的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