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遺忘的角落，龐大而猙獰的水鬼正張大黑綠色的嘴巴，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如地獄之門被緩緩推開的聲音。

之夜的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閃電弧線，消失在水鬼嘴邊，卓爾呼吸凝滞。

心髒懸到嗓子裡之時，那道如風黑光從水鬼後頸穿出。

逆光裡，之夜嘴角勾起一個淡泊的弧度，消弭于夜色，水鬼周身，一條條細如發絲的線條交織，越來越密，越來越快，快到卓爾的目光根本追不上。

連胡亞林也呆住了，“這也太炫了。”

最後，之夜閃出在卓爾面前，單手撐地，鎮魂錘甩在身後，垂眸緩緩收勢，站起身時鎮魂錘揚在肩上，背後的水鬼剛才被打得左暈又晃，這會白珠眼瞪得要掉出來，咆哮聲震起一層水浪。

定睛朝之夜咬去。

卓爾飛身護向之夜後背。

之夜悠哉擡手，長指收握，“裂！”

話音未落，黑絲線瞬時收緊，水鬼巨大的身形削成千萬塊碎肉，黑綠色粘液傾盆大雨般落下，之夜手中的鎮魂錘不知何時成了一把傘，粘液落在傘上，跳起噼裡啪啦的歡快舞步。

黑沉緩緩消散，卓爾擡頭，透過傘沿看見今晚的月色，裹着一圈不大不小的光暈，朦朦胧胧得看不清。

但他知道，定是透亮的。

卓爾的背後不知不覺壓上了些重量，那個高他大半頭的少年，身體松松垮垮的，頭頂的傘沿微微歪斜，卓爾稍一轉頭餘光就瞥見他低垂的衫帽裡冒出半個絨耳朵。

卓爾貼着他轉過身托住他，不消幾秒，之夜變回那個巴掌大的小奶喵，窩縮在他手裡，氣息都微弱了。

手環裡發出提示音：魂獸魂力不足，請及時補充。

顫巍巍惹得卓爾心口一緊。

卓爾把之夜重新送回衣衫裡，之夜的毛腦袋擱在自己搭隆在外的腿上，蹭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過去，軟得沒骨頭。

水鬼四分五裂，千萬亡魂四散而出，胡亞林急忙杵杵卓爾，“趕緊，拿出引魂印。不然鬼魂要跑了。”

“哦哦！”卓爾倉忙取出一個印章，印章漂浮在半空，金光大放異彩，紛紛揚灑在衆多亡魂眉間，卓爾看見積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

這就是數錢的快樂嗎？！

随着一道道金光閃過，亡魂漸漸安靜下來，地上半空中一個接一個的半透明魂魄，朝卓爾微微鞠躬，靜靜等着鬼差引渡。

衆多亡魂裡，卓爾又看見了日遊神，那把可以隔絕任何的養魂傘，高高懸着，擋下引渡金光。

這次，卓爾主動走到日遊神面前，謙卑地半彎着腰，“秦大人，您要跟我們一起回地府嗎？這些亡魂其實應該算您的，要不是您點撥，我們也找不到執念，借不到積分，買不到裝備，還，和小黑簽訂了魂契。”

日遊神雲淡風輕地擺擺手，“不必介意，主要是小兄弟你自己的機緣。我和朵朵不回地府了，我打算帶她找個地方安頓下，過份清淨的日子。”

剛上班的卓爾有點聽不懂。

胡亞林湊上來，“預祝秦大人找到一塊福地。”

秦風把手環解下來交給卓爾，叮囑他，“回去替我交給夜遊神。”

并稱的日夜遊神也是一對好兄弟，因為搭檔選擇時會率先考慮對方的意見。手環裡面沒什麼東西了，多因為買養魂傘消耗了，留給夜遊神隻是個念想吧。

待到卓爾收回引魂印，秦風把傘收回背在身後，領起小女孩緩緩走遠。

所有引渡任務完成，積分剛夠還欠胡亞林的。

他摸摸之夜毛絨絨的小腦袋，“表哥，魂獸魂力不足怎麼辦？”

胡亞林瞥眼病怏怏的之夜，“就餓死了呗。喂吃的就行了。”

“你現在積分少，可以買點便宜的吃的讓他别餓死了。”

卓爾犯愁，眉眼都染上了晨霧，“可是，小黑隻喜歡吃小魚幹。地府做的小魚幹味道不大好，我都怕小黑吃不慣。”

“真的無語了。”胡亞林拍拍腦袋，“要不要舔得這麼沒下限。”

卓爾可不這麼想，小黑以前就陪伴自己，現在肯定是舍不得自己跟了過來。他雖然不說，可卓爾知道。

所以，在思考了幾秒後，卓爾決定賣掉鎮魂錘，一個個地買小魚幹，湊到之夜嘴邊喂他。

“哎呦——！”

卓爾又被咬了。

他看着指尖一個淺淺的牙印，明明沒什麼痛感，可肌肉的記憶告訴他該痛了。

“你的魂力被吸了。”胡亞林檢查卓爾手指時，看到虎口處的傷口，分明是貓牙印，“他咬的？”

“不是。”卓爾立馬收回手背在身後不讓他看。

胡亞林無奈搖頭，“也不知該說你傻，還是運氣好。簽訂魂契以魂力為引，從裝備借力，你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促成了這樣的條件。剛才那波操作，你撿的這隻小黑貓實力還算湊活，隻是這魂力消耗太快了，病怏怏的，我怕你養不起。”

“我養得起。”卓爾緊緊抱住之夜，生怕他被搶走。因為胡亞林說話的語氣太像小時候媽媽嫌棄他撿的小野貓，送走前的說辭。

但他也知道，光靠積分是養不起了，他得另想别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