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而糜爛的血腥氣灌滿整個車廂,衆人身後,那個差點被遺忘的角落裡,金屬質感的男子頂着血肉模糊的臉站起身,他手上拿着一個安全錘,錘尖正一點點往下滴血。
他臉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似馬蜂窩一樣,汩汩往外冒着血水,可他渾然不覺,頭在脖子上無力地轉動,定格地躺在左肩上,沖滿車廂的人笑。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摒棄不敢動,那個沖卓爾質疑叫嚷的女子吓得雙腿發軟,緩緩跪坐在地上。可恰恰是這樣的小舉動,引起金屬質感男子的頭轉了180度的圈,平放在右肩上看過來,
女子奮力捂住自己的嘴巴,試圖把驚吓的叫聲憋進肚中,可為時已晚,沒人看清金屬質感男子如何動的,安全錘已經敲在了女子頭頂,鮮血如泉眼往外流,絢爛得移不開眼。
束縛卓爾的手緩緩滑落,好似已經沒人顧得上懷疑卓爾,車廂裡已經亂作一團,人們朝車廂四個角落逃命,地上昏厥的老奶奶不知被誰踩了幾腳,就這樣悄悄地咽氣了。
“不要慌,都到車廂後面去,我們保護你們。”卓爾一遍遍重複這句話,潛意識裡,他有這個能力,相信之夜,不信命。
可是,太過于驚慌害怕的人群根本不聽他的。
“魚幹餅~”之夜清冷的嗓音将這幾個字緩緩咬出。
卓爾無助又不忿地跑到之夜身邊,“什麼時候了,你為什麼還像喝下午茶似的氣定神閑。你眼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命,你怎麼能這麼冷血,這麼無動于衷。”
之夜擡眼,目光如送出的長劍,直抵卓爾喉間,嗓音冷至冰點,“我的血本就是涼的。”
紙袋扔進卓爾懷裡,“你現在的身份是鬼差,不是救世主。鬼界不管人事,這是規矩。破壞了規矩就要收到天罰,洪水、地震、瘟疫,你覺得哪個你能救得了!還是為幾百、上萬的人扛下天雷!”
卓爾習慣性裝滿紙袋,但之夜這些話他沒聽明白,腦海裡隻剩一個大大的問号:“這是什麼規矩!”手中的紙袋被奪,之夜又扔了個魚幹餅進嘴。
冷眼看着面前車廂裡一個個的人頭被砸成篩子或肉泥。
隻剩躲在他和卓爾身後的七人。
車廂俨然成了人間煉獄。
隻是,金屬質感的男子站在後門處,橫着頭盯着之夜好一會,沒有動彈。好似被那會的鬼氣打到,對之夜打心底有了敬畏。
“之夜,出手收了他,咱們就可以完成今天的引渡任務了。你瞧,魚幹餅見底了,收了他就有積分再給你做魚幹餅了。”卓爾見硬的不行,果斷換了策略,上軟的。
見之夜一瞬的無動于衷,卓爾全然失了方寸,“如果有陰曹地府,是不是也有神仙,怎麼沒有個神仙路過此地,求求停下尊貴的腳步,救救這些可憐的人吧。”
之夜懷抱着魚幹餅,淡淡地看過來,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眉眼隐綽,瞳仁倒映着彼岸花般妖冶的血紅,
“小魚幹。”
嗓音平靜收斂,卻如蠱惑人心的魅魔,“想救他們,别求神。”
“——求我。”
卓爾從沒什麼男人膝下有黃金的信念,求就求了,求是最簡單的,“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之夜兄弟,求求鬼王大人。鬼王大人武藝超群,動動手指頭,就能将這個區區惡鬼捏死。求求你了,以後我的積分全給你買小魚幹,我保證,我發誓。”
說着,當真一闆一眼舉起手發誓。
青澀陽光的少年郎,求來求去,本身沒什麼撒嬌的意思,但尾音聽得讓人喉間一緊,明明吃着魚幹餅,但少年身體的氣息卻不經意8鑽進鼻尖,過分香甜。
手裡的魚幹餅頓時不香了。
之夜聲音淡漠,“不夠!求得不夠。”
“哪天我會自己讨回來的。”
之夜把手裡半袋魚幹餅扔回卓爾懷裡,加上這些,手環裡就隻剩兩紙袋魚幹餅。
他緩緩站起身,颀長的身形舒展開,如九天懸彩上盛開的金蓮,匍匐仰視都會在心中萌生亵渎之感。
卓爾重新打量他,質樸暗黑色帽衫穿在他身上,沒有寡淡無味的寒素感,反而被骨骼撐得端正挺拔,那筆直間帶着慵懶的站姿,多一分僵硬,少一分散漫。
眼神幽深,“可惜了,這個惡鬼距離變成厲鬼隻有一步之遙,本想等他成了厲鬼再絞殺。”
他的話音未落,一個身形瘦小的女子不知怎的,被擠下了後車廂的台子。
還沒等她拔腿跑回來,腦殼後破了個洞,鮮血濺湧而出,噴在金屬質感男子一臉,已經分不清誰的血。他下颌僵硬地動了,舌頭伸出來,越來越長,伸進女子的頭蓋骨裡,不一會,金屬質感男子周身散發出濃濃黑氣。
“這……”卓爾“咕嘟”咽了口唾液,“這難不成是要變成厲鬼了!”
可這黑氣雖然越來越濃,最後卻悄無聲息地又散了。車廂裡,好似又回到了那個難題。
“這位,這位神仙,不,鬼王大人,是不是隻要他變成厲鬼,您就會出手救我們?”人群中,一個三十幾歲幹練職業的女子問道,語氣幹脆得異常冰冷。
之夜雙眸暗沉,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