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奴同那孩子睡在一屋,雪燼自己單獨睡一屋。
第二天一早,鯉奴驚慌敲門:“大大大大人!他他他……”
雪燼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拿被子蒙住自己耳朵。
然而鯉奴卻沒停歇,一直制造動靜,雪燼煩躁地将捂頭的被子掀開,罵罵咧咧地過去開門:“老家夥你最好有事……”
一開門她愣住了。
指着鯉奴背上五六歲大的小孩兒問:“這誰?”
是個小男孩兒,長得白皙俊秀,趴在鯉奴背上睡着了。
“你又從哪兒撿的?”
雪燼隻當鯉奴有什麼随地撿小孩兒的癖好。
“不是啊大人,”鯉奴無奈解釋,“這就是那孩子,今早一覺醒來,突然就長這麼大了。”
雪燼:“?”
鯉奴猜測:“估計是您昨兒喂它那口血的原因。”
于是雪燼與鯉奴頂着農婦詭異的目光離開了。
走之前她還關心地問了一句:“那小的呢?不養了嗎?”
雪燼眼神有些飄忽:“換了個養。”
他們這一程要趕往郢州一處雪山,雪燼與人在那裡有約。
一路上鯉奴任勞任怨擔負起了帶娃的職責,沒辦法,他家主子看上去就不像個會照顧孩子的。
若是扔了,被天老爺看見扣了功德耽誤飛升,又麻煩得緊。
“對對對,過來,”鯉奴半蹲在另一頭,朝小男孩做出個擁抱的姿勢,“慢慢走。”
雪燼含着根狗尾巴草看鯉奴教他怎麼走路。
沒辦法,一夜之間從八九個月大變成了五六歲,連路都還沒學會走呢,話也不大會講。
“大人,還沒給他取名字呢。”
名字?雪燼思來想去,這倒是難住她了。
幹脆翻了詩書出來左看右看,她心想:我可是條十分具有學識的蛟……
此時春光正好,野外大片桃花吹落。
“清夜沉沉動春酌……”她拍闆,“就叫沉酌了。”
“沉着?”鯉奴會錯了意,“挺好挺好,沉着穩重,沉着點好啊,沉着過來。”
雪燼:“……”
随便吧。
沉酌出奇地聰明,第二天就會開口說話了。
但他對着雪燼蹦出來的第一個字是……
“娘。”
迎來了雪燼一個巨大的腦瓜崩兒。
“誰是你娘?本大人不過兩萬歲芳華正好青春無限尚未婚配,你注意言辭,”雪燼惡狠狠的揪他臉蛋,“叫姐姐。”
沉酌被她揪紅了臉蛋,眼裡憋着泡淚倔強地不肯落下。
然後他就再也不肯開口說話了。
“大人,按您這歲數,”鯉奴掰手指頭算數,“可以當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奶奶了。”
雪燼也沒料到自己幾滴血這麼催生長,沉酌牙口長得好,鯉奴去河中逮了些蝦烤了,他也咬得嘎嘣脆。
雪燼不大愛搭理他,她一貫不太喜歡小孩,族中的小妖看見她的身影都恭恭敬敬躲避,實在沒什麼親和的氣質。
但沉酌也是怪,剛學會走路沒幾天,屁颠颠跟在雪燼後頭。
好像誰越不搭理他,他就越粘着誰。
離約定見面的雪山距離最近的是璧城,這裡剛好處在人間兩個國家的交界處,商旅衆多,來往的人不計其數,倒是十分熱鬧。
離約定見面的時間還有兩天,他們三人在一處客棧中住下。
沉酌對一切都十分好奇,被鯉奴牽着走在街上左看右看,直到路過一個賣糖葫蘆的攤販,徹底走不動道了。
他擡頭,一雙大眼睛濕漉漉地望向雪燼。
雪燼假裝咳嗽了一聲,二話不說豪邁地拿出一顆明珠遞給了攤販。
“别……”鯉奴瞪大眼睛,一把抓住攤販接明珠顫抖的手,“隻要三根,多少銀子?”
鯉奴對人間的錢财已經有了個初步模糊的認知。
攤販豎起五根手指:“五文錢。”
雪燼對錢财無甚概念,問鯉奴:“你有嗎?”
他哪兒有?
于是隻能眼睜睜看着雪燼用明珠換了整垛子糖葫蘆。
最後咬着糖葫蘆含糊不清道:“大人,是誰說自己讨厭小孩兒的。”
雪燼覺得這紅彤彤小玩意兒真好吃,酸酸甜甜的,還沒走兩步,突然一堆人湧了上來。
“小姐,你看看我這新上的首飾……”
“小姐,哎小姐你瞅瞅我這兒的胭脂,塗上保管您傾國傾城……”
“小姐别理他們,你看我家的團扇……”
兩邊眼尖的商販看到雪燼出手闊綽,早都急瘋了,一窩蜂堵了上來介紹他們的東西。
三個人被圍得水洩不通,雪燼哪兒感受過這樣的熱情,不禁試圖散發出她萬年大妖的冰冷氣場試圖吓退他們。
然而世上沒什麼東西能冰冷商家瘋狂推銷的熱烈的心,這位萬年大妖的冷漠氣場也僅僅隻是維持了一瞬,然後迎來了越來越多人的圍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