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歡,”方骞佯裝怒氣,“怎麼和客人說話的?爹爹教過你什麼?”
她眼瞳又大又黑,緊緊地盯着二人,頗有些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冷意。
鯉奴瞪大眼:“哎喲,你這小孩……”
雪燼面無表情道:“小姑娘,快去玩躲貓貓,要是不藏好,晚上會被老虎抓住吃掉。”
承歡跺了下腳,一溜煙跑出去了。
“還是我家小酌酌乖巧……”鯉奴低聲絮叨。
“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方骞有些尴尬,“二位别介意,對了,方才我想問,這院裡是否真有邪祟?”
雪燼點頭:“有。”
方骞有些急切:“在哪兒?能否除去?”
“不知道在哪兒,不過我有個法子,可以将它引出來。”
“那太好了,”方骞一下站起身,“什麼法子?需要什麼物件?姑娘盡管提,隻要能除去這讨人厭的鬼東西,還我家宅安甯。”
雪燼擺了擺手,裝模作樣掐指算了算:“不急,明兒才是捉鬼捉妖的黃道吉日,屆時再告訴你們是什麼辦法。”
方骞覺得很摸不着頭腦,這事還講究黃道吉日?他倒是着急得很,可又不敢催雪燼跟鯉奴,隻能送他們離開。
剛出大門,鯉奴便忍不住問雪燼:“大人,您分明看出來那鬼妾在哪兒了,順手解決還能趕上回家吃個晚飯,為何非得等明日?”
雪燼擡手給了他額頭一個暴栗:“跟他們說明日,你就真信?”
她這個動作落在外人眼裡,就是十六七的姑娘在敲打一個老人額頭。
有正義感爆發的路人指責道:“那丫頭,說你呢,怎麼對你爺爺的?”
雪燼脖子僵硬地扭過去看那路人,又扭過來看鯉奴:“你什麼時候才能把這身皮換了?”
鯉奴憋笑:“丫頭,爺爺這身子骨,可禁不起你打。”
雪燼:“!”
她剛要擡手,又引來了幾個路人的目光,隻能悻悻放下。
“晚上吃紅燒鯉魚。”她涼嗖嗖地瞥鯉奴一眼。
夜幕來臨時悄然無聲,一大片陰雲遮蔽了月光。
偌大的宅院中安靜極了,隻餘留石燈中燭火忽明忽滅。
一陣孩提的哭喊聲傳來。
“别吃我,别吃我!”
突然從草叢中跑出來一個小小身影,承歡紮着兩個小辮,踉踉跄跄跑出來,最終摔倒在地上。
一陣冷風掠過,嘩啦吹熄了燭火,四下驟然陷入黑暗,隻有小孩斷斷續續的啜泣。
“不要……不要!”
承歡的面前突然襲來一道白光,千鈞一發之際,另一道紅光與之相撞在一起。
承歡拿開手,擡頭看向擋在自己身前的紅衣人,稚嫩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别有深意的微笑:“抓住你了。”
紅衣人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背影一僵,轉身看向承歡時驟然被一條巨大的紅金色魚尾巴掀飛了出去。
“承歡”眨眼間變成了鯉奴,他揉了揉剛變回來的腿後退了幾步:“大人,接下來交給您了。”
說完他趕緊躲到了一棵樹後。
紅衣人被那條千年老魚尾扇得不輕,艱難地躺在地上。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對方的臉,雪燼從暗處走了出來,手一揮周圍的燭火便都燃了起來。
借着光亮,鯉奴看清了那張慘白的臉,驚訝道:“方員外?”
紅衣人咳嗽了好多聲,月光灑下來打在身上,驟然是方骞的臉。
什麼情況,鬼妾是個男的?
雪燼倒是面色如常,絲毫不意外的模樣:“你是方骞,還是阮瑛?”
方骞擡頭看她,嘴角扯出一個奇異的弧度,發出來的聲音不男不女奇怪至極:“都是,也都不是。”
與白天相比,面前的方骞陰森冷寒,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人氣,詭異非常,黑色瞳仁逐漸蔓延到整個眼白。
雪燼點點頭:“那讓我來猜猜,方骞是個正常人沒錯,但阮瑛卻早已不在人世,連承歡也早跟阮瑛一起埋在了院裡的那叢桃木下,被鎮壓在此不得往生,我說得對不對?”
“方骞”垂着嘴角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望着虛空。
雪燼手做出一個“抓”的姿勢,一下從方骞身體裡拉出了一道靈體。
身後的方骞閉眼倒了下去。
那是個女子,五官清秀,胸口有個還沒合上的血洞,渾身冒着兇煞之氣。
鯉奴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從樹後伸了點腦袋出來:“這位姑娘,你誰啊?”
連雪燼也有點驚訝:“你不是阮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