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頭肌肉發達的成年狼,身量有半人高,獠牙尖利眼露綠光。
它們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獵物,似乎在衡量夠不夠飽餐一頓。
沉酌和蔣慶迅速拿了兩根正在生火的樹枝上前往前揮舞,火焰将兩隻狼逼退了些許,可這也激怒了它們,嘴裡不停發出低吼聲。
其中一隻猛地從半空朝蔣慶撲了上來,蔣慶被狼爪按在地上,尖牙下一瞬就抵到了他的喉嚨處,電光火石間,一根帶火的木棍狠狠抽到了狼的頭上,将它打飛在了一邊。
蔣慶驚魂未定地爬起來,與此同時聽到沉酌說了句“跑!”
顧不上腿軟,三人拿出了最大的力氣往洞的深處跑去,兩頭狼徹底被激怒,怒嚎一聲疾速追趕他們。
一場生死奔跑在潮濕的山洞中上演,中途狼甚至差點咬到蔣慶的屁股,薛齊慌忙火急還差點摔了個跟鬥。
“蔣慶!!他娘的你出去包我一個月的早飯!”薛齊跑得大喘氣,“我真的快跑不動了這玩意兒怎麼這麼能追啊!”
“等一下,”沉酌趁間隙往後看了看,“它們好像沒追上來。”
他們跑到了洞穴深處,裡邊更寬闊了些,兩頭狼遠遠地站在另一頭死盯着他們三人,但它們似乎有所忌憚,再沒有往前一步,不甘心地龇了龇牙,過了會兒垂着尾巴走了。
“天爺哎,我總算知道我娘平時追着我打的用處是啥了。”薛齊累得癱倒在地上。
蔣慶死裡逃生,又開始犯吹牛的毛病:“這算啥,兩頭畜生罷了,還不是怕了小爺的威風,真敢追過來,皮給他們扒了。”
“那邊好像有光。”沉酌指了指不遠處。
三人往有光亮的地方走,發現洞穴最深處是一個很開闊的地界,四周石壁竟然是彩色的,往外透着光。
“快看,那是什麼?”薛齊指着一個方向問。
不遠處的半空中,懸浮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玉石形狀不大規則,有半個手掌那麼大。
蔣慶的心突然狂跳起來:“這不會就是小燕兒說的那顆珍珠?”
那塊玉石散發着柔軟而純淨的光澤,靜靜地飄在那裡。
蔣慶像是看呆了,他剛往前走一步,突然感到背後一陣發涼。
沉酌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他緩緩轉過身去,對上了暗夜中浮現出來的一雙紅色眼睛。
與此同時,地面開始猛烈晃動,三人幾乎站不穩,那雙眼睛居高臨下凝視着他們,然後從濃重的黑暗裡現了出來。
等看清全貌,沉酌三人幾乎停止了呼吸。
遮天蔽日的沙土飛揚,那雙眼睛竟然長在一條蜿蜒的巨蛇上。
不,說它是蛇還不準确,因為它渾身都是瘋狂湧動的沙土,根本沒有血肉,身體内部好似有狂風不斷席卷着周圍的塵埃,看上去便像一條巨蛇模樣,而“蛇”的下身連接腳下的這片土地,竟然與土地融為了一體。
它紅色的眼睛豎成一條直線,快速地掃視了一遍三個人類,遮天蔽日的陰影籠罩了他們,薛齊幾乎腿軟得快要倒下去。
突然,它的目光凝在沉酌身上,頭緩慢地低下來,吐出沙子凝聚而成的舌信。
“滾開!”蔣慶以為它要傷害沉酌,撿起一塊石頭大着膽子朝巨蛇扔過去。
石頭竟然融入了巨蛇身體,但這一舉動顯然激怒了它。
洞内發出一聲快要刺穿大腦的激鳴,沉酌難受得閉緊了眼睛,耳朵熱熱的,有什麼液體流出來,邊上好像有什麼叫喊的聲音,他艱難地睜開眼。
蔣慶正在往下陷,他站立的土地好像成了張會呼吸的嘴,正一點點地将他吞噬。
薛齊和沉酌趕緊跑過去一人一邊拉住他的手,卻發現自己也在快速往下陷落。
土地變成了流沙,三人手緊緊拉着,沉重的恐懼席卷而來,他們越掙紮,腳下的流沙流動得更快,已經淹沒至胸口。
面前那條巨蛇的眼睛冰冷地移開,它移到了玉石的後方,竟然開了口:“土,生長萬物,埋葬萬物。”
聲音仿佛從遠古傳來,渾厚而低沉。
蔣慶痛苦地嗚咽,疾速下墜的同時感到呼吸困難:“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
到底隻是十五六歲的少年,直面死亡時,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薛齊已經吓傻了,他喃喃:“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還沒回家吃我娘做的晚飯……”
沉酌費盡氣力将腰間長長的帶子解開,右手使力往邊上石壁長出的一截樹枝抛去。
好在他有武功底子,技巧夠好,帶子牢牢纏上了樹枝,他左手拉着蔣慶,這減緩了他們下墜的速度。
“抓緊!”因為過于使力,沉酌眼睛紅得快要充血。
可一截樹枝終究抵擋不住流沙拖拽的力量,它應聲而裂,沉酌手中的帶子一下松力,三個人再度陷入了吞噬,流沙已至咽喉。
巨蛇冰冷地凝視他們被流沙淹沒的過程,它盤旋着閉上了眼睛,仿佛進入了睡夢。
沉酌頭一次這麼清晰地感覺到死亡的來臨,流沙淹沒至口鼻,盡管一直強忍着,他終于濕潤了眼睛。
他想,他真是個令人操心又讨厭的小孩啊。
蔣慶拼盡最後的力氣往後看了一眼,那玉石竟然已經飛到了巨蛇的心髒處,散發着緻命的美麗光芒。
空氣被掠奪,沉酌的視線一點點被黑暗占據,他想他一定是産生了幻覺,不然怎麼可能在這時聽到折銀的聲音。
沒想到人生的最後,竟然幻聽的是折銀罵了句“他娘的”!
蔣慶也覺得自己臨死前出現走馬燈了,他竟然看到了小燕兒的身影。
不過怎麼可能呢?小燕兒最讨厭他了。
流沙徹底淹沒至頭頂,世界陷入黑暗。